陈金水呆呆的望着这个院子，不知道想什么。
也许是感叹时代落幕了。
也许是对骆玉珠和杨杰两人的咒骂。
也许是什么都没有思考。
直到巧姑吃完饭后，来找他。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坐了很久了。
“爸？没事吧。”
“没事，没事。走吧，回家。”
第二天，陈金水又化成了铁面无私的干部，四处带着巡防队成员训练和巡逻。
巡逻的范围就是陈家村所在的公社的各个路口。
训练则是强化社员的思想教育。
陈金水带头给大家讲话。
“我们为什么要打击鸡毛换糖？”
“为什么要打击投机倒把？”
“因为他们会破坏市场经济。”
“市场经济被破坏的后果是什么？”
“会导致社会混乱，会导致物价飞涨，会导致大家只相信钱。”
“那是资本社会，不是咱们的社会。”
县里来视察的领导们很是满意。
“说的好，说的好啊。”
“哎呀！我是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这样有理性的干部。”
“这是人才，得重用。”
陈金水被领导点名表扬，但是他并不开心。
社员视他为洪水猛兽。
女儿和他离心离德。
准女婿鸡毛（陈江河）也一直在做投机倒把的事情，并且逍遥在外。
他只能空喊口号，但是找不到自己内心的道德依据。
这究竟是为什么？
陈金土黑着脸走了进来。
“大光这孩子，又带队出去了。”
陈金水瞥了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放乡亲们一马呗。
“后天，我要去县里开会。到时候，这里交你负责带队。”
陈金土顿时点头：“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他儿子投机倒把，他带队巡逻。
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随后他急匆匆的回家去了，准备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
“大光啊，你只有明天。后天两天时间。”
陈大光有些犹豫：“老头不会在堵我？”
陈金土说道：“他后天去县里开会。再说了，不是有巧姑给你通风报信吗？”
陈大光这才下定决心，继续鸡毛换糖的事业。
春天不是冬天杀鸡宰羊的时节，没有什么鸡毛。
其实就是挑着货郎担去山里叫卖。
这已经是投机倒把的行为了。
陈金水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放他们一马。
如果真的要斗智，估计村里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义乌市县委组织部。
“经县委，即组织部领导决定，特别任命陈金水同志为陈家公社副社长，兼联打办大队长。大家鼓掌。”
台下掌声一片响起，陈金水则是更加茫然了。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从劳改人员变成公社干部。
这是多么梦幻一般的变化。
同时，也坚定了他的信念。
做啥事情，都别和政府政策对着干。
否则你再厉害的人物，那也不过是捏把菜。
联打办，这个属于是县级工商部门的下属机构。
这个和民警队伍里，协警的作用类似。
主要抓的就是各种投机倒把（除了特区，其它地方都有）。
可以算干部，也可以不算干部。
有一定的执法权，但是没有对应的法律立根点，因为他们是临时工。
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时候，没有后来的那种乡镇机构，组织构建也非常简单。
简而言之，就是人手太少了，小商贩太多了，工商局压根抓不过来。
然后效仿南京那边，也弄了这么样一个机构。
陈金水也因此顺应时代，乘风而起。
当上领导以后的陈金水，自然是六亲不认，开始严格执行命令。
他的行为，高效的打击投机倒把行为，获得了领导们的一致肯定。
这天，陈金土逮到了兜售袜子和小商品的骆玉珠。
“骆玉珠，你干什么呢？”
骆玉珠狡辩：“没干什么啊？我瞎溜达呢？”
陈金土冷喝一声：“瞎溜达？那后面的布包是什么？拿出来吧，写份检讨。”
骆玉珠狠狠的把东西摔在地上，仍然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
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抓到指定的地方，接受了一整天的公开思想教育（当众挨训）。
其实陈金水的手段，相对于其它地方的领导而言，力度已经是很低了。
基本上就是没收货物，然后思想教育。
但这种手段，往前几年都是让人闻风色变的存在。
还有更绝的手段。
那就是不仅仅要没收货物，还有额外罚款。
没有罚金就拿家里的东西抵账。
骆玉珠是集体户口，就算是真的要抵账，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更何况，她随身携带的金钱和货物，都只是少数样品。
大头都藏在家里。
她笃定陈金水最多抄她的家，而不去搜索其他人的家。
就算去搜，一般也很难发现隐藏起来的货物。
杨杰的房间内，有一个备用的地下仓库。
那是杨杰利用开挂一般的手段，在灶台旁边的柴堆后挖出的一个二十几立方的地窖。
那里才是骆玉珠藏货的最保险的地方。
凭借狡兔三窟的思路，像骆玉珠这样的小商贩四处流窜。
联打办就是再厉害，也堵不住这个口子。
除非把整个民兵体系都拉进来。
...
杨杰继续一遍写信，一遍沿着铁路线贩卖各种东西。
南京的衣服挺不错的，他弄了一批。
下一站，江西景德镇。
主要是听说这里的瓷器出名，看看能不能搞点特色东西。
“站住，别跑。”
某个江西老表发觉不对劲，一路狂奔，还不忘捎带一旁的没有反应过来的杨杰。
“打办来了，赶紧跑。”
杨杰急忙收拾了一个小包裹，跟着一路跑。
江西老表那叫一个牛。
一个大麻袋，估摸着小一百斤，居然还能健步如飞。
而杨杰负重只有大约10斤，就累的不行了。
杨杰气喘吁吁的说道：“我跑...跑不动了。”
老表二话不说：“跑不动也得跑，我帮你背着。”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和你讲“义气”，那是没的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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