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
郑树理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才上楼去找奶奶。
郑老太太正在吃药，看孙子进来，浓稠的药汤倾倒进嘴里，咕咚咕咚咽下去，碗空了，放下去，拿手绢擦擦嘴，“奶奶现在就靠这些苦药汤子吊命，哪天吊不住了，你一定得站起来，把家撑住。”
郑树理点点头，声音有点软，“我会尽力的。”
“嗯？”郑老太太不满地看过来。
“您放心，我在，郑家就在。”郑树理这次用了力气。
郑老太太眉头一皱，“怎么？没把人稳住？”
“不知道算不算稳住。”郑树理在奶奶身前坐下，两手抓在一起扭了扭，“他看穿了我的意图，却说不会动用家族资源，只用他自己的力量和郑家杠。”
“这种话听听就算，不用家族资源……呵，谁还把他放眼里？大家族出来的，难道都这么自负？”郑老太太满脸不屑，“就算开始不用，等撞的满头包，还不是一样要回去哭鼻子搬救兵？早晚的事情。”
“我也这么想。”郑树理又搓搓手，“但看他当时的样子，又不像在说大话……一个人有没有吹牛，我大概还是看的出来的。”
“孩子，你被他影响了。”郑老太太有些失望地摇摇头，“用你们现在的说法，你被他反套路了。无论如何，两军对垒，身为主将，你都不该被对方情绪左右，搞的自己没了判断力。”
“是这样？”郑树理有些不确定地问。
“唉。”郑老太太叹息，“那你真觉得单凭他自己，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就能在广南这片土地上，把郑家掀翻在地？”
郑树理想了想，“有件事没有告诉您，他和赵无有是好朋友，昨晚那事，三人中必有赵无有。”
“老赵家养了个好儿子。”郑老太太赞了一句，跟着话锋一转，“但那又怎样？不过一个孙子辈儿的小娃娃，就是赵多生过来，不也得叫我一声‘姨’！”
郑树理也不担心赵家，但要不止一个赵家呢？商场从来无情义，让那些商人在郑家和王家之间做选择，答案不是很明显？“奶奶，现在不斗，还有机会退出来，重修旧好么？”
“混账！”郑老太太手一挥，药碗拨到地上，摔个粉碎，声音很大，她的手也因此停下，离孙子的脸只剩一指距离，“有这样的念头，你已经输了。”
郑树理头低了低，“我知道，但……但他太会抓人心思。假如他凭着家族压我，我必然不服，斗到底斗死了都无所谓。可……可他说凭自己，我就觉得没力气跟他斗。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不是么？”
“难道他的一切，就不是他父母给的？”停下的手掌摸上孙子的头，变得慈爱，“孩子，这是他的阴谋，你信不得。两军交战，攻心为上，他也是厉害……奶奶不该小看他啊。”
“您说这是计谋？”郑树理想了想，似乎也有这个可能，但他又相信自己的感觉，“当初他说的时候，我就觉得那是真的……不该是假的。”
“那只能说明人家比你高明。”郑老太太缩手回来，看孙子一眼，“人家能一眼看穿你的目的，你却看不出人家的，这就是差距。”
郑树理神色一僵，随即变得阴鸷，“我不可能不如他！”
“你本来就不比他差！”郑老太太给他鼓气，“真有差距，那也是奶奶能给的，没有他家里给的多！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无能，和你没关系！”
“比心计，我不输他。”郑树理又变得有斗志，“奶奶，就算我手头资源比他少，也肯定能赢过他。”
这么想就对了！
“那是当然。”郑老太太松口气，脸上又浮上和煦笑容，“但既然他一开始出招，后续操作必然连续而至，你有应对的办法么？”
“回来之前，我已经把借贷公司的业务停了，先把容易授人口实的口子堵上。”郑树理变得有精神后，说话也跟着有条理，“剩下那些，无论宾馆、会馆、酒楼，这几年都合法经营，不会出现问题，除非他们拿大钱砸，不然动不了郑家的根基。但出那么大钱，别人会眼睁睁看着？”
“就是这样。”郑老太太微微点头，“那些大家族，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想必和广南这些家族关系一样，表面和和气气，暗里勾心斗角争抢不休。没有办法，锅子就这么大，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谁能甘心？现在已经不流行坐山观虎斗，而是趁机捞好处，蚕食吞占。咱们郑家不怕，难道他王家也不怕？家大业大，谁舍得！”
“是啊，他们肯定舍不得，不会动全力的。”郑树理越发的有信心，“只要不倾全力倾轧，我们郑家怕谁？不过……”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奶奶，以前出过几件不光彩的事情，假如让他们翻出来，会不会对咱们有影响？”
“已经时过境迁，他们就是翻出来，又能怎样？”郑老太太脸色一阴，“当初咱们也是给了钱的，收了好处，就得闭嘴。如果真敢四处嘚啵，一个敲诈勒索、贪心不足就能让她们身败名裂了，会不会家破人亡，就要看她们会不会做人了。”
“假如她们也没问题……”郑树理想了想，“奶奶，我们是不是没有其它可攻击的点了？”
“你啊，还是年轻。”郑老太太舒口气，“让你那些朋友最近消停点，或者把聚会的场所改到别处去，他们爱怎么玩，爱吸什么都是他们的事情，咱们管不着，但在这个档口，千万别连累了咱们。”
听奶奶一说，郑树理一拍额头，“差点把他们给忘了，虽说他们干什么都和咱们没关系，但在咱们的地方被查出来，咱们肯定受影响……不行，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
摸出手机，郑树理却没有即刻打出去，而是看着奶奶，不确定地问，“还有没有其它疏漏的？”
唉，你受他影响太深了，以前这点小事，哪会这般瞻前顾后？
郑老太太颤巍巍站起来，“我现在就去会馆那边看看。”
会馆是会员制，一般人进不去，但要说出问题，还是那里可能性更大一些。
“都这么晚了，您还……”话到这里戛然而止，郑树理蹭地一下站起来，“奶奶，您坐下，有我呢，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这才是我的好孙子嘛！
郑老太太安心地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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