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三月十七日夜,中国东北,奉天北郊。初春的东北,夜晚依然寒冷刺骨。奉天城北的柳条湖地区,南满铁路像一条僵死的巨蛇,匍匐在昏暗的夜色中。关东军为期十余天的“军事演习”刚刚结束,空气中却弥漫着比演习时更加紧张、更加危险的气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
早在三月上旬,面对关东军异乎寻常的频繁调动和挑衅性演习,远在北平的少帅,曾紧急致电南京,请示方略。然而,蒋总司令正忙于对江西的进攻以及整训嫡系部队,其回复的核心意图是:判断日军行动为“局部挑衅”,应避免军事冲突升级,力求通过外交途径解决。更深层的原因是,蒋认为东北并非其嫡系地盘,若少帅抵抗而损失实力,可削弱其实力;若不抵抗而丢失地盘,则中央有借口介入吞并。总之,于己有利。
少帅自身则因1929年在中东路事件中被毛熊重创,心存畏惧,不愿再损失东北军主力(其时主力大多已调入关内参与中原大战,留守东北的部队约11万人,且分散各地)。他亦误判日军意图,寄望于国联干涉及苏联因自身利益出面制衡。最终,少帅向东北军下达了那道日后令他背负千古骂名的命令:“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这道命令,如同冰冷的枷锁,套在了北大营第七旅八千七百余名官兵的身上。然而,关东军的阴谋与少帅的妥协,却未能算到一支早已潜入奉天、并决心一战的力量——李幼邻派出的南宁警卫军第二师。
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大佐,在其秘密指挥部内,下达了行动指令。关东军独立守备队河本末守中尉,率领一小队工兵,潜入柳条湖路段,将预先准备好的炸药安置在南满铁路铁轨下并引爆。
“轰隆!”一声巨响划破寂静的夜空,一段铁轨被炸毁。日军随即贼喊捉贼,反诬是中国军队破坏铁路,袭击日军。
这声爆炸,对于奉命严密监视关东军动向的警卫二师潜伏人员而言,无异于期待已久的战斗号角!消息通过秘密电话线,瞬间传遍奉天城内外各潜伏点。师长梁怀祖在“隆昌号”商行密室中,一拳砸在桌上:“果然来了!按第一号预案,全体集结,目标——北大营!”
二十二时三十分许。 就在柳条湖爆炸后约十分钟,日军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大队长岛本正一中佐)在板垣征四郎的直接命令下,向近在咫尺的东北军第七旅驻地北大营发起了猛烈进攻。
日军以为会像预演中那样,遭遇一群放弃抵抗、引颈就戮的羔羊。初期进展确实顺利,营区外围哨兵在“不抵抗”命令下,纷纷倒在日军的枪口下,营房被日军掷弹筒和机枪打得千疮百孔。第七旅官兵群龙无首(旅长王以哲不在营中),又受严令束缚,只能被动挨打,一时间伤亡惨重,营区内一片混乱和悲愤的哭喊。
然而,就在日军即将突入营区核心、第七旅官兵陷入绝望之际,战场侧翼突然响起了密集而熟悉的枪声——那是ZB26轻机枪清脆的连射和马克沁重机枪沉闷的咆哮!紧接着,迫击炮弹尖啸着落入日军的进攻队形中,炸起团团火光!
警卫二师的先头部队赶到了!
这些化装潜伏了数月的精锐官兵,此刻如同出柙猛虎,以娴熟的战术动作,从侧后方向日军发起了凌厉的突击。他们的火力凶猛、射击精准,瞬间将日军的进攻阵形打乱。
“弟兄们!是咱们的人!是来救咱们的!” 北大营内,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这喊声如同点燃了干柴的烈火,瞬间引爆了第七旅官兵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屈辱。
“妈了个巴子!跟小鬼子拼了!”
“打开军火库!拿枪!”
“长官不在,咱们自己干!不能眼睁睁等死!”
求生的本能和军人的血性,最终冲垮了那道荒唐的“不抵抗”命令。第七旅的官兵们自发地组织起来,砸开军火库的大门,拿起武器,与营外的警卫二师里应外合,向日军发起了反击!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日军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陷入内外夹击的困境。大队长岛本正一中佐惊骇地发现,对方火力之强、战术素养之高,远非东北军可比。他意识到已陷入绝境,绝望地向板垣征四郎发出了诀别电。
在“武士道”精神的癫狂和绝望的刺激下,岛本下令残余的日军士兵服用觉醒剂(苯丙胺类兴奋剂)。药物作用下,日军士兵双眼赤红,状若疯魔,高喊着“天皇陛下万岁!” 发起了自杀式的“万岁冲锋”,企图突围。
然而,在警卫二师严密组织的交叉火网和第七旅官兵复仇的子弹面前,这种疯狂的冲锋无异于飞蛾扑火。轻重机枪喷射出致命的火舌,将一个个陷入癫狂的日军士兵成排扫倒。战斗持续至午夜二十四时左右,日军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被全部歼灭于北大营外围。大队长岛本正一中佐亦被击毙。
枪声渐渐平息,北大营内外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战场上遍布日军的尸体和丢弃的武器。东北军第七旅因最初的“不抵抗”和混乱,伤亡约一千三百余人,代价惨重。
警卫二师师长梁怀祖立即命令师属卫生队全力救治第七旅伤员,并迅速收拢部队。他站在废墟上,对惊魂未定又充满感激的第七旅官兵高声喊道:“东北军的弟兄们!少帅的命令是乱命!军人守土有责,岂能任人宰割?今日我们并肩作战,证明了小鬼子没什么可怕!现在,奉天危急,随我部一同开进城内,保卫奉天兵工厂!那里有我们急需的武器弹药,绝不能让它们落入日寇之手!”
群龙无首的第七旅官兵,此刻已将这支突然出现、战斗力强悍又救了他们性命的“神秘部队”视为主心骨,纷纷响应。两支部队合兵一处,在梁怀祖的指挥下,连夜向奉天城内的战略要地——东三省兵工厂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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