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的手还搭在谢珩的胳膊上，指尖冰凉。密室的灯忽然亮起，火光微弱，映照着青铜灯旁一滴暗红的血。
她没有出声，只觉胸口发闷，喉间泛起一股血腥味。她侧过头，一口血吐在地上，溅开几道细纹。
谢珩立刻扶住她，声音压得极低：“还能撑住吗？”
她点点头，喘息了几下，低声问：“青崖还在外面？”
“在。”他抬手在墙上敲了三下，节奏急促。片刻后，墙外传来两声轻响，是回应。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巾，这是与青崖约定的信号。不多时，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悄然靠近窗缝，塞进一个物件。谢珩拾起一看，是一封信，边角染血，纸张也已皱褶。
他展开信纸，眉头骤然紧锁。
“是北狄文字。”他说，“但印章是真的。”
薛明蕙望了一眼，虽看不懂内容，却感到一股寒意自纸面渗出。她无意识地抚上手腕——那里有一道形如玉簪的旧疤，此刻正隐隐发烫。
“信里写了什么？”她问。
“二皇子将边关三处哨口的换防时间泄露给了北狄王。他们约定，一旦开战，北狄骑兵便从雁门关西侧突袭，城内有人接应，届时会开城门。”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内应的名字以密语书写——崔紫菀。”
薛明蕙呼吸一滞。
崔紫菀是她的继母，竟出现在敌国密信之中。
她闭上眼，用指尖蘸了唇边的血，在掌心画下一枚残纹。刹那间头痛欲裂，眼前一黑，画面浮现——
三天后，宫门外马蹄声急，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入乾元殿。守将满身血污，跪倒在台阶前嘶吼“城破了”。紧接着，一队玄甲骑兵冲出城门，为首的男子披重铠，执长枪。
那是谢珩。
他铠甲缝隙间有金纹流转，宛如活物。那种纹路，她认得。与她梦中前世所见的战袍，分毫不差。
她猛然睁眼，冷汗自鬓角滑落。
“你看到了什么？”谢珩盯着她。
“你要出征。”她声音微颤，“三天后，边关失守，你率军迎敌。你穿的铠甲……和从前一样。”
谢珩沉默。
他知道她说的“从前”意味着什么。
他抬起手，拇指轻轻摩挲那支断玉簪的缺口。簪子贴在心口，一直发烫。
“那就提前准备。”他说，“不能等他们动手。”
薛明蕙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随身携带的白绢帕上。她开始描画，一笔一划，全是刚才所见之景——北狄军营扎于山谷背风处，粮车藏于枯林之后，伏兵埋伏在断龙坡两侧。
每画一笔，便咳一次。鲜血越来越多，帕子渐渐被染红。奇异的是，这些血并不散开，反而连成细线，勾勒出山势与营地的轮廓。
谢珩凝视这张图，眼神骤变。
“这不是普通的预知。”他低声道，“你画的是他们尚未布置完成的阵势。”
她未答，手已颤抖，指尖的血几乎耗尽。
谢珩取出一块旧玉佩，轻轻覆在她额上。一股暖流自眉心扩散，她身体缓缓松弛下来。
他小心卷起血帕，正要收入怀中，忽然察觉门口有异动。
冷十三站在那里，披着风衣，左眼戴着黑眼罩。他不言语，只伸手掌心朝上。
“你要这个？”谢珩问。
冷十三点头。
“为何？”
对方不答，仅是手指微微一动。
谢珩注视他数息，终将血帕递出。
交接之际，一阵风吹开了冷十三的衣领一角。他颈后露出一块胎记，形如火焰，边缘扭曲，似烧伤所致。
薛明蕙看见了。
她记得这个印记。
上一次见，是在一具被钉死在墙上的刺客身上。
位置相同，形状相同。
她张嘴欲言，喉咙却像被堵住，只发出一声轻咳。又一口血自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
谢珩立即转身扶住她。
冷十三接过血帕，迅速收进怀中。他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脚步轻悄，无声无息。
“他不是来杀人的。”薛明蕙靠在谢珩肩上，声音虚弱，“他是来取东西的。”
“我知道。”谢珩低语，“但他拿走的，是我们唯一能证明北狄阴谋的证据。”
“也许……他本就是证据的一部分。”
谢珩低头看她。
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可双眼仍睁着，望着门口的方向。
“你说冷十三……也被控制了？”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我看到他的瞬间，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响。像是有人对我说话，可我听不清。”
谢珩不再追问。他脱下外袍裹住她，让她倚靠在角落的矮柜旁。
“休息一会儿。”他说，“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她没有反对，闭上眼，呼吸变得浅而缓慢。
谢珩走向高台，检查那盏青铜灯。灯焰依旧静燃，但灯身多了一道裂痕，由内而外撑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挣脱而出。
他伸手轻触，指尖传来细微震动。
这时，青崖在外敲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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