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项目招标公告贴在区政府公告栏的第二天，青阳区政府三楼会议室就炸开了锅。
林昭坐在长桌中段，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会议记录本边缘。
昨天系统推送的"招标评分机制博弈模型"还在脑海里翻涌，三种可能被操控的路径像三条毒蛇，正吐着信子往他视线里钻。
他抬眼扫过对面红着脸的陈总——宏达建设背后的传统能源企业代表，对方西装领口的金链子随着喘息上下跳动，活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蛤蟆。
"林科员这提议太离谱！"陈总"哐"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茉莉花茶溅在"传统能源企业代表"的名牌上，"技术评分权重提到60%？
我们这种深耕行业二十年的企业，研发投入能和那些刚冒头的小公司比？"
林昭垂眸看了眼自己记到一半的会议记录，笔尖在"技术创新"四个字下画了道重重的横线。
系统早算出陈总会跳脚——明远集团的新能源储能技术专利数量是宏达关联企业的三倍，这权重一调，对方原本靠"资质老、关系硬"稳拿的分数就要塌方。
"陈总别急。"招商办张副主任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林昭与陈总之间游移，"技术分确实重要，但工程经验也不能忽视......"
"张主任这是要和稀泥？"林昭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
他注意到陈总攥着桌角的指节泛白，张副主任的喉结动了动——这两人昨晚通过三次电话，系统截到的通话记录里有"老规矩"、"不能让明远独大"的关键词。
会议室霎时安静。
林昭能听见窗外梧桐叶被风卷起的沙沙声，还有自己心跳的节奏。
他想起父亲遗留笔记本里夹着的便签："要让对手的拳头打在棉花上，先得把棉花摊平。"
"各位领导。"他翻开会议记录第二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系统生成的三种评分模型对比数据，"区里要发展新能源产业，不是要养温室里的花。"他抬眼看向主位的赵主任，对方正用钢笔敲着桌面，节奏和他心跳同频，"就像咱们昨天在常委会上说的，公平不是平均。"
陈总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要找区长反映！
这种政策就是针对我们老企业！"
"陈总请便。"林昭把会议记录合上，封皮上"新能源项目招标讨论"几个字被他按得微微凹陷，"但请先看看您企业去年的研发投入占比——"他抽出一份打印件推过去，"3.2%，明远是15.7%。"
陈总盯着那张纸，耳尖瞬间涨红。
林昭看着他抓起纸的手在发抖，突然想起李会计昨晚的短信："感谢你救了我。"——那姑娘三天前还在宏达财务室被陈总骂得掉眼泪，现在该是把近三年的账目都整理好了。
散会时，陈总摔门的动静震得窗玻璃嗡嗡响。
林昭抱着一摞文件往办公室走，路过公告栏时瞥见陆明鸢的车停在楼下——红色玛莎拉蒂的车顶上落着片梧桐叶，像朵燃烧的火。
"林科员好兴致。"陆明鸢倚着车门，黑色西装裙勾勒出利落的腰线，"我让人把技术方案送你办公室了，张律师说要当面和你聊聊合规性。"她忽然凑近，香水味裹着薄荷凉意钻进林昭鼻腔，"不过...你让我找的张律师，好像对李会计的事很感兴趣？"
林昭接过她递来的文件袋，指尖触到袋角凸起的U盘——那是明远的技术方案备份。"张律师擅长查账。"他压低声音，余光瞥见传达室老王往这边张望，"李会计说她有笔去年的补贴款流向存疑，你说...是不是该让专业的人看看？"
陆明鸢的睫毛颤了颤，突然笑出声："林昭，你比我想象的更会借东风。"她转身坐进车里，引擎声轰鸣着划破秋日的晴，后视镜里她对他挥了挥手，红色指甲像把小刺刀。
回到办公室，林昭锁上门。
系统界面在眼前浮起幽蓝的光，他输入"招标评分机制博弈模型"，数据流如银河倾泻。
三种被操控的路径在视网膜上投下阴影：专家打人情分、第三方机构做假报告、关联企业围标——最后一种的概率最高，系统用红色标了三个感叹号。
他摸出手机给沈清欢发消息："请赵主任午休时留半小时。"五分钟后回复过来："主任说三点半，老地方。"
三点半的区委小会议室，赵主任正对着林昭送来的系统分析报告皱眉。"专家背调+第三方复核？"他推了推老花镜，"你推荐的那个周教授，我记得是前年揭发国企腐败案的？"
"周教授的团队有大数据审计系统。"林昭指着报告里用红笔圈出的部分，"上次在党校讲座，他说现在围标企业的注册地址都能算出关联度——"他顿了顿，"而且系统提示，现有专家库里有三位和宏达建设有过项目合作。"
赵主任的钢笔尖在"双审机制"四个字上戳出个小坑。"小陈总今天上午去了张副主任办公室。"他突然说，目光像把刀，"老王头听见'再不让步'、'别怪我们不客气'。"
林昭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一段录音。
电流杂音里，陈总的声音带着威胁："老张，你当招商办副主任也五年了，该知道什么叫识时务......"
"我剪了关键部分。"他把手机推过去，"匿名发到纪委邮箱，标注了'新能源招标异常'。"
赵主任盯着手机屏幕，忽然笑了："你这小子，比我当年还能藏招。"他起身拉开窗帘，阳光"唰"地泼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晚上来我办公室，陈秘书说有重要情况要聊。"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
林昭站在窗前整理明天的会议资料，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检测到宏达建设关联企业动态：明华能源、昌达科技、永盛新能源今日同步提交投标意向书。"
他翻开刚收到的招标意向书汇总表，三个企业的注册地址栏里，"云州经济开发区168号"重复了三次。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他望着那串地址，指尖在"联合体投标"几个字上轻轻一按——有些网，该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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