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正襟危坐的样子，反倒轻轻笑了笑。
“别那么紧张。”
他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和从容，“我今天找你，就是随便聊聊。”
“你叫秦虎是吧？”
我点了点头，眉头却皱得更紧。
他接着说：“听说你是被一位阿姨抚养长大的……她挺不容易的。”
他提到“岚姨”的时候，我后背忽地一紧。
警惕本能浮上心头，我声音低沉：“你什么意思？”
他笑着摆了摆手：“别误会，我就随口聊聊，真没别的意思。”
“我什么身份……你大概也猜到了。”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桃子眼光不错，你比我想象中帅气，看起来……也挺正直。”
我心头微震。
他这一句，不是试探，而是点破。
虽说我跟桃子姐之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被她“先生”这样当面点明，我还是下意识有些心虚，甚至有点想解释，但又不知道应该解释什么。
刚张嘴，他却抬手打断我。
“别急着澄清，”他语气轻描淡写，“桃子这个人……年纪轻，心思也飘忽。”
“她很容易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也很容易就没了兴趣。”
“有句话我想告诉你——”
他抬起眼皮，目光依旧温和，却多了一层森然。
“你们偶尔玩一下，我不拦着。”
“但再多的，你就别想了。”
我微微眯眼，声音低了些：“你……不介意？”
他笑了。
“我那位小娇妻啊，偶尔找个玩具解解闷，有什么好介意的？”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舍弃我去选你吧。”
“我只是给你个忠告，别陷得太深，到时候受伤的是你。”
听着他轻飘飘的话，我心头五味杂陈。
桃子姐看我时，那种欣赏、玩味、欲拒还迎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可在这男人口中，我不过是个“玩物”。
我本也没奢望过桃子姐会真对我怎样，甚至默认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可真被人当面踩着现实讲出来，我却还是难以接受。
一股说不清是愤懑、是羞辱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声音低得发沉，忍不住说了句很幼稚的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笑了，那笑声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讽刺：“不愧是年轻人，想法就是……天真。”
“人哪，不怕少年穷。”
“但就怕——中年穷、老年也穷。”
“我不是贬低你，只是提醒你别太异想天开。”
“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有些麻烦……我不太想遇见。”
他语气依旧平缓，甚至还在笑，可那一瞬，他目光冷冷扫过我。
我顿时感觉四周空气像结了冰。
他擦了擦嘴，起身。
我下意识也站了起来。
他转头，看着我，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桃子跟我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请我帮一个人处理事。”
“没想到……那人是你。”
“会借势是好事。”
“但要是只能靠女人，也成不了真男人。”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适可而止。”
说完，他随手把纸巾丢进碗里，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红票子压在桌上。
然后转身上了车。
黑色商务车缓缓驶离，留下满地夜色和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傻傻的，有些发懵，也有些……难堪。
我从那家大排档出来，一个人顺着路边慢慢地走着。
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他说得不重，但每一句都像刀子。
其实我很清楚，他没说错。
不管我现在多拼多挣扎，想要真的翻过那个阶级的高墙，跟他那样的人平起平坐，哪怕只有一次，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告诉我，我是底层。
我努力过，我拼命过，但我越来越清楚，有些天花板，不是你跳得高就能碰到的。
我走到一处商场门口，刚想找个地方抽根烟，结果余光扫到一块巨大的LED大屏幕。
上面正在播一条地方新闻。
画面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
他剪影端正，神色从容，坐在媒体采访席上侃侃而谈。
“城市规划要向下扎根，民生永远是核心……我们要扶植基层青年创业，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机会和平台……”
我怔怔站着，看着那个笑容温润、言语得体的男人，苦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因为桃子姐，我这辈子……恐怕连在这种人面前坐下吃顿面、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我点了根烟，却怎么也抽不出味儿来。
心里堵得慌。
不想回家，于是我掏出手机，给岚姨发了条消息：
【六哥喊我过去谈点事，我得回旷野一趟。你们早点休息，别等我。】
其实是撒谎的。
我只是想出去透口气，找个角落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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