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方四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窗外的雨点拍打着玻璃，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砰砰砰"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卷帘门被拍得哗啦作响。方四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熬夜盘账的疲惫还留在身体里。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他看见小王哥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雨中奔跑，挨家挨户地拍打着沿街商铺的卷帘门。
方四的心突然揪紧了。这个时间点，小王哥这样发疯似的敲门，准没好事。他想起昨天傍晚收摊时，还看见小王哥的儿子王磊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从店门口经过，书包上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那孩子还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马哥！李姐！方老弟！醒醒！都醒醒！"小王哥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方四看见他身上的棉袄胡乱地套着，一只拖鞋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光着的脚上沾满泥水，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活像个落汤鸡。
方四顾不得多想，随手抓起外套就往楼下冲。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念：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千万别是...
拉开卷帘门时，冰凉的夜风夹着雨水扑面而来。隔壁五金店的马伟也已经出来了，四十多岁的马伟只披了件工装外套，脸上还带着睡意，但眼神已经清醒了。他正扶着摇摇欲坠的小王哥："王老弟，出啥事了？慢慢说..."
"慢不了啊马哥！"小王哥举起手里一只湿漉漉的儿童运动鞋，方四一眼就认出那是王磊常穿的那双。鞋带断了一截，鞋面上还留着那个孩子用马克笔画的小恐龙。"磊子放学到现在六个钟头了！砖窑后面水沟里找到他的鞋...人就没了！"小王哥的声音突然哽咽，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往下滑。
方四觉得一阵眩晕。他想起前天那孩子还趴在他柜台前，用稚嫩的声音说："方叔叔，我这次数学考了满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骄傲。现在那双小脚上的鞋却孤零零地躺在小王哥手里，沾满泥水。
对面理发店的李姐也拉开了卷帘门，一边手忙脚乱地扎头发一边问："学校找过了吗？"她的声音在发抖。
"找过了！老师说四点就放学了！"小王哥急得直跺脚，泥水溅在水泥路面上，"李姐，您下午不是看见他在便利店门口买冰棍吗？就是放学那会儿！"
方四的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昨天傍晚，自己正在整理货架，透过玻璃门确实看见王磊举着根冰棍跑过去。当时他还想着这孩子跑这么快，小心摔着...现在想来，那竟是最后一眼？
沿街的商铺陆续亮起灯，杂货铺的老张、修车行的小刘都披着衣服出来了。有人拿着手电筒，有人提着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小王哥的脸色惨白得吓人。方四注意到他手里那只鞋——鞋底磨得发白，那是孩子每天蹦蹦跳跳跑出来的痕迹。侧面用彩笔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火箭，那是他上个月送给王磊的生日礼物。当时那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说要把最喜欢的火箭画在鞋子上。
"大伙儿分头找吧。"马伟拍了拍手，声音沉稳但眉头紧锁，"我去东边工地看看，李姐去学校附近..."
方四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店里跑："我去砖窑那边。"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嘶哑。砖窑那边荒废已久，平时连大人都很少去。如果孩子真去了那里...方四不敢往下想。他胡乱地抓起手电筒和雨衣，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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