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墙上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独立性——当方四的手停下时，影子依然在轻轻摇摆。
"所以，"方四深吸一口气，"你是我把记忆放入石碑那一刻的...时间切片？"
影子边缘泛起细微的波纹，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更准确地说，我是那一刻的你留在世间的印记。"影子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回声，"拥有那一刻之前所有的记忆、情感和认知，但无法获取之后的一切新信息。"
方四站起身，在狭小的宿舍里来回踱步。窗外的文曲山在暮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山顶处隐约可见几颗早出的星星。
"证明给我看。"方四突然停下脚步，"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应该能记住那一刻之前的所有事，但对之后的事一无所知。"
影子沉默了片刻，随后地面上的黑影开始扩展，沿着墙壁爬升，最终在方四面前形成了一面黑色的"镜子"。镜面波动着，渐渐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方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站在文曲山顶那块古老的记忆石碑前。年轻的方四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双手结印，从太阳穴处抽出一缕缕银蓝色的记忆丝线，将其注入石碑中。画面中的方四每注入一段记忆，脸色就苍白一分，而石碑上的奇异符文则亮起相应的光芒。
"这是你最后的记忆。"影子的声音从黑色镜面中传来，"之后的事情，我只能通过你的感知或者亲自经历才能知道。"
方四伸手触碰镜面，画面立刻消散，影子重新回到了地面。他感到一阵眩晕——那些被抽离的记忆他从未真正忘记，只是被封存在意识深处，如今被影子全部唤醒。
"等等，"方四忽然意识到什么，"如果密洞只允许你进入，那是否意味着..."
"意味着那里的屏障是根据时间设置的。"影子接上他的话，"它识别出了我是'过去的你'，所以允许通过。而现在的你，则被拒之门外。"
这个推论让方四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什么样的地方会对时间如此敏感？又是什么人在文曲山中设置了这样的屏障？
"那个密洞里的房子，"方四声音干涩，"你是为谁准备的？"
影子没有立即回答。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山后，房间陷入昏暗。方四没有开灯，任由黑暗笼罩。在这种黑暗中，影子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几乎要从二维平面中挣脱出来。
"为了那个时刻。"影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当时间追上我们的时候。"
方四正想追问，忽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直刺入脑。他捂住头，眼前闪过一系列破碎的画面——迷雾笼罩的山林、漂浮的头颅、密洞深处那座无窗的房子，最后是一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瞳孔中闪烁着与记忆石碑上相同的符文。
"你看到了。"影子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颗头颅遇到的，正是时间本身的裂缝。"
疼痛渐渐消退，方四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面对的可能是远超想象的古老力量。
"为什么是我？"方四抬头看向影子，"为什么选中我来经历这一切？"
影子在地面上缓缓移动，最终与方四脚下的影子完全重合。在完全融合的一瞬间，方四感到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年幼的他站在文曲山脚下，手中捧着一块发光的石头。石头上刻着与记忆石碑相同的符文。一个模糊的身影俯身对他说："时间会选择它的守护者。"
记忆片段戛然而止。方四震惊地发现，这段记忆不属于他——至少不属于现在的他。这是影子独立行动期间获取的信息。
"你明白了么？"影子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我们——你和我——都是更大拼图的一部分。密洞、石碑、失踪的头颅，所有这些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
方四走向窗前，夜色已深。文曲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但他知道，答案就在那里，在那个拒绝现在的他进入的密洞深处。
"我需要进去。"方四下定决心，"如果密洞只允许'过去的我'进入，那么我只需要暂时成为'过去的我'。"
影子沉默了片刻，随后以一种方四从未听过的严肃语气说道："这很危险。如果操作不当，你可能会永远停留在某个时间点，成为另一个我。"
方四转身看向自己的影子，发现它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正常的位置，站在房间的角落，身形比平时更加立体。更令人不安的是，影子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一根长杖的轮廓。
"你刚才..."方四眯起眼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影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长杖的轮廓立刻消失了。"你看到了未来的片段。"影子的声音变得飘忽，"这说明时间的屏障正在变薄。"
方四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窗台稳住身体。事情发展得太快，各种信息碎片在脑海中旋转，却无法拼成完整的图景。只有一件事越来越清晰——文曲山的秘密、影子的本质、失踪的头颅，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关于时间的惊人真相。
"明天，"方四说，"明天我们再去密洞。我要尝试用'逆时诀'暂时回归到石碑事件前的状态。"
影子剧烈地波动起来，像是被风吹乱的烟雾。"逆时诀会消耗你十年的寿命。"影子警告道，"而且一旦失败..."
"我知道风险。"方四打断它，"但如果不去尝试，我们永远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影子没有再反对。它缓缓滑回方四脚下，恢复了普通影子的样子。但方四知道，在那片黑暗中藏着一个完整的"他"——三年前的他，拥有同样的智慧却不同的视角，记得他遗忘的细节，却不知道他新获得的经验。
这一夜，方四辗转难眠。每当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双瞳孔中有符文闪烁的眼睛。凌晨时分，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自己站在密洞深处那座无窗的房子里，而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某种巨大钟表的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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