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悦的指尖在身侧蜷缩成极小的弧度，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望着新火中那抹熟悉的湛蓝，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识海深处的叩门声却愈发清晰——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竟有细碎的画面顺着门缝挤进来：青铜灯台在虚空中漂浮，灯芯上跳动的火苗与此刻的新火轮廓重叠，有苍老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在喊：“守火人，归位。”
“阿悦？”湛风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他转身将她护在身后时，衣摆带起的风掀起郝悦额前碎发，露出她发白的耳尖。
他手掌按在她后腰输送灵力的瞬间，指尖突然一震——郝悦的灵脉里翻涌着两股力量，一股是她惯常的星轨灵力，清冷却带着暖意；另一股却像裹着冰碴的暗流，每流动一寸都在刮擦灵脉壁。
新火在两人眼前突然腾起半尺高的焰舌，原本温驯的蓝芒里窜出几缕紫电。
湛风瞳孔微缩，右手下意识掐了个破邪诀，却在要拍向新火的刹那顿住——郝悦的手指正轻轻搭在他手腕上，凉得惊人。
“它……在问我认不认识路。”郝悦的声音发颤，眼尾的泪意终于坠成一颗泪珠，“就像第一次见面时，我举着伞问你‘同学，去启天大学怎么走’那样。”她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泪，“但它问的不是路，是……是怎么点燃灯芯。”
湛风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能清晰感知到郝悦灵海中那道波动与新火的共鸣频率，像是两根被同一根琴弓拉动的琴弦。
他咬了咬牙，神格意志如银线般从眉心钻出，缠上郝悦后颈的魂门——那是灵魂最脆弱的入口。
他要切断这该死的共鸣，就算因此损耗百年修为也——
“等等。”郝悦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里，“别断。”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有星芒流转，“这不是外来的……是我身体里本来就有的。”
湛风的神格银线在半空凝住，像被施了定身咒的灵蛇。
他感知着那股暗流的轨迹，越往深处探，越觉心惊——那力量的纹路竟与郝悦灵魂的脉络完美贴合，就像树根扎进泥土，藤蔓绕上树干，分明是“长”在她灵魂里的，而非“种”进去的。
“逆命丹。”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郝悦为救他吞服的那颗丹药。
当时丹方残页上刻着“逆天命，烙魂印”，他们只当是增强抗性的辅助药，谁能想到……
郝悦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松开湛风的手，捂住太阳穴，指缝间漏出细碎的喘息：“有画面……好多画面。青铜灯台，黑色的石头垒成的祭坛，还有个穿素色道袍的女人，她把我的手按在火上，说‘守火人，你要记住，这火不是囚笼，是钥匙’……”她的声音突然顿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她说，等火找到同类，我就该醒了。”
新火在此时突然安静下来。
紫电退去，蓝芒变得像春日里最温柔的晨雾，轻轻托住郝悦垂落的手，在她掌心烙下一个淡紫色的火纹——和她记忆里祭坛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这团火……是我曾经许下的承诺。”郝悦望着掌心的纹路，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想起第一次在巷口遇见湛风时，他抱着一摞功法书跑得太急，撞翻了她的伞；想起两人在炼丹房熬夜时，他总把最甜的灵果塞到她嘴边；想起裂隙事件时，他护着她挡下致命一击时说的“我在”。
可这些鲜活的、带着温度的记忆里，竟穿插着另一段陌生的、机械的“记忆”：她站在黑色祭坛前，对火焰起誓，说要守护它直到“同类”出现。
湛风盯着她掌心的火纹，喉结动了动。
他能看见那纹路下流转的灵力，与郝悦的星轨灵力缠绕交叠，像两株共生的树。
他伸手轻轻覆住她的手，体温透过掌心的火纹传进去，感受到那股暗流不再冰冷，反而带着某种期待的震颤。
“阿悦。”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了什么，“你说的‘曾经’，是什么时候？”
郝悦抬头看他，眼底的星芒与新火的蓝芒交相辉映。
她张了张嘴，却在要说话的瞬间，识海中的叩门声突然变成了擂鼓。
那穿素色道袍的女人的脸在记忆里突然清晰起来——竟和她镜中的模样有七分相似。
“风。”她抓住他的胳膊，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好像……记起了一个名字。”
湛风望着她突然发亮的眼睛，心口突然跳得厉害。
他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指腹碰到她滚烫的脸颊时，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什么名字？”
郝悦的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摇头。
她望着新火，又望着湛风，喉结动了动：“等我理清楚……就告诉你。”
湛风凝视着她，目光扫过她掌心的火纹，又扫过她眼底未褪的迷茫。
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尤其是刻在灵魂里的记忆。
但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里——像要把她的温度，她的存在，都刻进自己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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