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达康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还有，这件事暂时保密"。
章林生重重点头，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县长，那...那工人们拖欠的工资..."。
李达康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工资问题不是发点福利就能解决的”。
“但请转告工人们，县政府正在想办法，请他们再坚持一下，节后就会逐步解决"。
走出县政府大楼时，章林生摸了摸兜里的中华烟，突然笑出了声。
门卫老张好奇地看过来："章主任，啥事这么高兴？"。
"好事！大好事！"。
章林生难得地挺起胸膛，"等着吧，今年端午，工人们能过个像样的节了！"。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自行车，感觉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与此同时，县长办公室里，李达康正站在窗前，望着章林生离去的背影。
刘学斌轻轻推门进来："县长，谭副县长刚去了县委那边"。
李达康嘴角微扬："知道了"。
……
章林生办公室的灯光亮了一整夜。
企业办的十几个工作人员揉着通红的眼睛，把最后一份名单统计完毕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章林生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上凝结的雾气，再次核对总数：在职职工7128人，退休职工3024人，共计人。
"主任，这数字准吗？"。
年轻的小张打了个哈欠，"比去年统计多了三百多人"。
章林生手指点着名单："去年招了批临时工转正的，搪瓷厂把停薪留职的都算进来了"。
他看了眼手表，五点四十。
"辛苦你们了，回去休息吧，我去趟县政府"。
清晨的县政府大院静得出奇。
章林生抱着厚厚一摞资料，在县长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
他没想到李达康来得这么早——办公室的灯已经亮了。
"进来"，里面传来李达康的声音。
章林生推门而入，看见李达康正在泡面，桌上摊开着几份文件。
这位年轻县长眼睛里的血丝，显示他可能也没怎么睡。
"县长，这是全部名单"，章林生双手递上文件。
"按企业困难程度分了四类，最困难的搪瓷厂等九家企业放在最前面"。
李达康快速翻阅着，突然停在某一页："搪瓷厂退休工人王德发，工龄42年，去年医药费报销了多少钱？"。
章林生一愣，赶紧翻开备注本："自付部分还有六百多没报，厂里实在没钱了"。
李达康用红笔在名字上画了个圈："像这样的老工人有多少？"
"不完全统计，九家困难企业里有七十多位"。
李达康点点头，合上文件："去财政局找陈志伟，工作组已经安排好了”。
“记住，采购要公开，发放要签字留痕"。
章林生欲言又止："县长，这三十多万的支出，要不要上会..."
"我签过字了"。
李达康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批件，"特别经费，专款专用"。
章林生接过批件，看见落款处李达康龙飞凤舞的签名和鲜红的公章，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正要离开，李达康又叫住他："给王德发这样的困难老工人，额外准备一份粮油"。
财政局的景象与企业办截然不同。
早上八点，大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四十几号人。
陈志伟正在白板上写写画画，看见章林生进来，立即迎上前："章主任，就等你的名单了！"。
章林生惊讶地看着满屋子人："这是..."。
"李县长安排的联合工作组"，陈志伟压低声音。
"财政、审计、纪检，还有政府办也派人来了，再加上你们企业办"。
他指着白板，"县长要求，今明两天完成采购，后天必须全部发放到位，让工人们过上一个好节"。
章林生心头一热。
他原以为就是走个形式，没想到李达康安排得如此周密。
"陈局长，这规格是不是太高了？"。
陈志伟苦笑："县长说了，谁要是敢在这笔钱上动手脚..."。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见没，纪委的庄副书记带队全程监督"。
采购进行得出奇顺利。
下午三点，本地最大的粮油供应商，承诺后天上午九点前将所有物资配送到各企业。
价格比市场价还低百分之十五，条件是"以后政府采购优先考虑"。
发放当天，章林生选择了最困难的搪瓷厂作为第一站。
厂区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工人们交头接耳，显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章主任，您没骗我们吧？"。
搪瓷厂厂长拉着章林生到一边，"真是一人三十块钱的米面油？"。
章林生指了指正在卸货的卡车："自己看，县长特别安排的”。
赵大勇眼眶突然红了："厂里欠着三个月工资，工人们都快揭不开锅了..."
发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每位工人签字按手印，现场领取物资。
纪委的同志全程监督，财政局的负责核对名单。
"王德发！"，工作人员喊到第三遍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颤巍巍走上前。
"这是我的退休证。"老人从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口袋里掏出证件，"厂里说...说这次发东西，退休的也有？"
章林生亲自把两袋米、两桶油和一箱面条搬过来："王师傅，这是您的”。
“李县长特意嘱咐，像您这样的老工人要多照顾"。
王德发的手在米袋上摩挲着，突然老泪纵横："没想到…厂子不行了，可政府还记得我们..."。
这一幕被路过的县电视台记者无意中拍下。
……
搪瓷厂家属院的筒子楼里，王秀兰盯着面缸里最后那点棒子面发愁。
后天就是端午了，家里连包粽子的米都没有。
丈夫刘大柱已经三个月没领到工资，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妈，隔壁的妞妞家在包粽子，端午节我也想吃粽子..."。
八岁的女儿小芳扒着厨房门框，眼巴巴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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