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献这节课上得效率极低，整节课都是处于人还在这儿魂已经飞远的状态。
不过，单看他挺直的背，一动不动的姿势，不知情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没发现他的走神。
这算不算一种成功？
林献努力忽略身边这位同桌，心想，果然他一开始就不该写什么鬼故事。
现在好了，真有个鬼同桌了。
闻钧好笑地趴在桌子上，明知道自己的视线会让林献紧张，偏要看他。
看他颤颤的睫毛，看他发呆的双眼，看他一呼一吸……
林献心里想，钟老师，你不是最讨厌不认真听讲的学生吗？
旁边这位新同学可是都趴在桌子上看我看了一节课了，您怎么还不罚他？
钟老师表示自己很冤枉。
每当想要叫这人的名字的时候，大脑都会一片空白，然后下意识叫别人的名字。
闻钧：嘻嘻。
两人明明坐在第一排，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却像是被隔开，成了一个密闭的小空间。
一个神游千里，一个专注盯人。
一下课，林献立刻跟上去厕所的同学们，尿遁了。
尚鹿挠挠头，“林献，你也去厕所？”
“啊对对对。我憋不住了。”
林献三两步越过他们，隐约听见尚鹿和人说他这节课被老师点了十几次名，要崩溃了。
因为是新式学堂，当初这片学校建立的时候，还请了洋人参与，厕所使用的是小隔间和简易冲水马桶。
林献躲进最里面的隔间，刚坐下不久，门就被敲响了。
“林献同学？”
幽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林献不敢抬头，怕看到门上方有人脸；又不敢低头，怕看到门下的宽缝里钻出鬼脸。
他再次后悔，穿越前为什么看那么多恐怖电影，现在在他脑子里徘徊，每一个画面都让他更加害怕。
他只能闭着眼，壮着胆子问：“闻钧同学，你找我有事吗？”
闻钧听着那句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一样的话，无声一笑。
“我找你借纸，我没带草纸。”
林献呼吸一滞，不会要问我要红色的手纸吧？！
闻钧蹲在厕所外，没听见回答，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林献的脚踝。
“啊啊啊啊！”林献猛地推开厕所的门，尖叫着冲出去。
隔间的门吱嘎吱嘎地弹开关上，弹开关上，不断穿过闻钧透明的身体，好像在被这门不停扇巴掌……
林献跑出去，马上有人问他怎么了。
他想说有鬼，可是闻钧已经追出来了，林献冷静下来，含糊地改口：“有……老鼠。”
现在青城县唯一一位道长，也打不过闻钧，要是贸然叫破他的身份，万一他恼羞成怒，大开杀戒，谁能阻挡得了他？
林献临时编了个理由，未曾想有人笑话他：“老鼠有什么可怕的？饿急了，它就是一顿肉。”
“瞧把你吓得，哈哈。”
林献看这个同学嘲讽的大笑，憋出一句：“上面沾着屎。”
“嚯！”大家都四散着后退，如临大敌，顿时理解了林献的惊恐情绪从何而来。
林献朝着那位笑话他的同学“哼”了一声，快步回了教室。
而刚才还在厕所吓他的闻钧，好整以暇地在座位上看着他。
“林献同学，我好伤心啊，你怎么能骂我是老鼠呢？”
看他笑嘻嘻的，林献终于忍不住反刺他一句：“你没说完整，是沾了屎的老鼠。”
闻钧被恶心到了，萎靡地转过脸去，林献惊讶地不行，这只男鬼，是不是脾气有点好了啊？！
仔细想想，他虽然爱逗弄自己，可是从没有伤害过他。
现在自己骂的这么脏，对方竟然都不生气。
林献蠢蠢欲动，想要试探一下男鬼的底线。
机会很快来了。
今天有美术课，而美术老师那里有一种颜料，朱砂。
林献偷偷拿了一些，涂在手指头上，趁着闻钧“不注意”，戳了一下他。
闻钧眼里闪过笑意，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好痛！”
林献眼睛亮了亮，偷偷缩回手指，却被冷冰冰的鬼手握住。
他一惊，抬眼看见闻钧阴沉的鬼脸，“你想害我？！”
林献的心脏扑通扑通急促地跳着，嘴里狡辩：“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沾上了颜料！”
他没有察觉，自己的手被越举越高，努力编着谎话，直到手指尖传来一阵阴冷的濡湿。
林献瞠目结舌地看着闻钧低头，伸出舌头，把他手指上的朱砂颜料全部舔走。
朱砂似乎能为他染上颜色，林献愣愣地看着他舌尖的猩红，在嘴唇上绕了一圈，双唇也晕染了红色，好像话本里的艳鬼，活色生香。
闻钧阴沉的面色陡然消失，笑眯眯看着林献呆愣的模样。
他笑着说：“林献同学，我骗你的，其实根本就不疼。而且我还挺喜欢这个颜色的。”
林献猛地抽出自己手指，藏在身后，用力在衣服上蹭蹭，可指尖始终残留着那股阴湿。
他脸上热气蒸腾，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这男鬼耍了。
恐怕人家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唯独自己傻乎乎地洋洋得意，就像个小丑！
林献越想越觉得羞愤，接下来的一天，无论闻钧怎么逗他，他都没再和闻钧说过一句话。
闻钧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完了完了，逗过头了。
*
小鬼头祝春平确认自己恩人一直活得很好，就放心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家里。
那里有他最美好的记忆，如今却被别人鸠占鹊巢。
他恨不得把这些人扒皮抽筋，吞入腹中，但他暂时没有。
因为他要等待，等出门走商的那几个人回家。
等他们回家那天，就是他们的忌日。
沾了血气煞气的鬼是不能投胎的，但他不会后悔。
只希望，父母兄姐不要在下面等自己，早点投胎吧。
希望来生，他们不用遭受那么多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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