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淼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不过……我并没有走远。
我就坐在同一楼层的楼梯间里，静静地坐着。
自从出现了电梯，走楼梯的人就变少了，很适合一个人发呆。
往日的回忆在脑海里闪过。
我能确认……那些日子并不幸福，但……我依然控制不住我的思念。
我们之间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不经意间，泪水落到了我的手上，我才发现……我原来这么脆弱。
我也想要回去，但是……我回不去。
母亲，你是否也曾像我一样落泪呢？
她没和我说过，但我心中，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我缓缓闭上双眼，平复着心中的情绪……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两次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就在此时，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呼喊。
“小杰，是你吗？”
这个声音我曾听过无数遍，一直听到了我的十三岁。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
“是思淼告诉你的吗？”
话刚一出口，我就自嘲地摇了摇头。
我真是神志不清了，如果是思淼告诉的她，她就不会再确认一道了。
“不是那孩子说的，我只是凑巧看到了你们两人说话，然后认出了你。”
“奶奶，你是来劝我的吗？”
“我不会劝你……因为我也觉得他是错的。所以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很对不起你。你的童年不应该是这样，你的现在……也不应该是这样。我自私地保全了我们的婚姻，牺牲了你。”
奶奶的声音逐渐低落，然后慢慢变成了哭腔。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应该幸福。作为你的奶奶，我明明……应该制止他，但我却……冷眼旁观十来年。他很爱我，甚至为了我……脱离了家族。他什么都依我的，唯有这件事，他坚决地让我有点害怕……”
我睁开了眼，但并没有去看后面的奶奶。
她说的这些……我都能感受到。
在我的记忆中，她不止一次地试图让我过得更好，但……她终究没有付出实质性的行动。
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她和爷爷不一样……她没得选。
有些男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他可以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可以把你看的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但……你若是触碰到了他的信仰，他也可以离开你。
他是可以做到一边爱着你，一边离开你的……所以，奶奶没得选。
在哭腔之后，楼梯间安静了一会，然后奶奶继续说道。
“我记得有一年，你们小学组织欧洲游学……你当时应该很想去吧，但……被你爷爷无情地否决了。在他看来，游学所付出的时间与收获之间……完全不能成正比。”
安静的那些时间，她可能在整理情绪。
“那是我唯一一次为你据理力争……也是他唯一一次说出离婚两字。我在那一瞬间慌乱的不成样子……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根本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奶奶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可以把命交给自己的人，却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说出离婚两字。
归根到底，在于我们所接受的教育并不一样。
我接受过这样的教育，所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在吴家的教育理念中，保家卫国、振兴中华……是每一个吴家子弟的责任。
每一个吴家子弟，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断熏陶，终是……成为了这样的人。
为国为民这样的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太遥远了，对于女性来说，就更遥远了。
传统的大男子主义思想，几乎不会赋予女性任何社会上的责任……也就是在他们看来，这个国家是好是坏，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思想……实际上是对女性的压迫，因为只有承担起责任，才会获得权利。
但……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责任的沉重性。
就像有时候，在看到有人遭受压迫的时候，我下意识地会认为……这是我的错。
因为，我或许有能力……去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吴家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这个国家的人民所遭受的每一份苦难……都是因为你们的不作为造成的。
这是一种道德绑架，但……吴家需要这样的道德绑架……因为吴家的位置太高了，一举一动都牵连着无数人的命运。
视天下苍生为己任，这就是吴家。
所以……在吴家长大的孩子，其实都很痛苦。
所以，我认为奶奶一辈子都没办法理解这种东西。
就像玲姐的父母，永远都理解不了……家务不是女性的责任这种事。
在没有接受过教育的老一辈中，不光男的认为女的应该洗衣做饭，连女的也认为女的应该洗衣做饭。
老一辈们言传身教，告诉了她们……女生洗衣做饭是对的，所以，她们也认为女生洗衣做饭是对的。
教育就是这样，可以把错误的东西，潜移默化地变为正确的东西。
所以在那个吃人的年代，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去吃人。
因为，他们所接受的教育，认为吃人是对的。
而现在，有些人还在宣扬吃人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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