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1931年)三月二十七日至二十八日,奉天—天津—世界。
奉天城下惊天动地的炮声,以及桂系军队出人意料地重创日军的消息,不可能被封锁。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各国驻华记者,尤其是云集在华北重镇天津的英美通讯社记者,敏锐地意识到,东北发生的事件绝非日方轻描淡写的“地方冲突”,而是一场可能改变远东格局的重大战争。他们纷纷行动起来,试图揭开迷雾,探寻真相。
天津,日占领区“张园”。得到日本特务机关授意和“保护”的前清废帝薄仪,在一间布置得古色古香却又难掩没落气息的客厅里,接待了以《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美联社、路透社记者为主的西方记者团。
面对闪烁的镁光灯,薄仪身着长袍马褂,脸上带着刻意练习的悲愤与委屈,用略显尖细的嗓音控诉道:
“诸位先生,女士!近日东北战端骤起,生灵涂炭,我心甚痛!尤有甚者,南方桂系将领李幼邻,竟公然通电全国,污蔑我之左右为‘汉奸’,构陷所谓‘宗社党’投敌卖国!此乃彻头彻尾的污蔑!是挟私报复,意图挑拨离间!我早已退位,深居简出,一心向学,何来复辟之念?更无从谈及引外人祸乱中华!李幼邻此举,实为其割据东北、扩张势力寻找借口,其心可诛!望国际社会明察秋毫,勿受小人蒙蔽!”
薄仪的表演声情并茂,部分记者记录着,但更多资深的记者眼中却流露出怀疑。他们并非轻易能被眼泪打动的初出茅庐者,对溥仪身处日占领区受“保护”的背景,以及其身边围绕的日本顾问心知肚明。仅凭一面之词,难以取信。
“陛下,”《泰晤士报》资深记者莫理循爵士冷静地提问,“您指控李幼邻将军污蔑,是否有确凿证据反驳他通电中所言?例如,关于熙洽等人的行为?”
薄仪语塞,支吾道:“此乃……此乃捏造!熙洽等人忠心可鉴,绝无此事!”
记者们交换着眼神,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他们决定,必须亲赴奉天,采访事件的另一方主角——李幼邻。
恰在此时,运送技术人员南下的“长城号”装甲列车 完成任务,由天津返回奉天。记者们抓住机会,通过特殊渠道,获准随车前往这座风暴中心。列车在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的土地上疾驰,沿途可见战争的创伤,也更坚定了记者探寻真相的决心。
在奉天城内临时设立的指挥部(原东北边防公署),李幼邻抽空接待了这批不畏战火前来的外国记者。与薄仪的阴柔表演不同,李幼邻身着合体的灰布军装,神色疲惫却目光锐利,周身散发着军人特有的坚毅与果决。
“诸位记者先生,女士,欢迎来到奉天。”李幼邻的开场白直接而有力,“你们冒着危险前来,是为了真相。那么,我就给你们真相。”
他没有过多的言辞渲染,而是直接让副官抬上来几个沉重的铁皮箱。
“第一个箱子,”李幼邻打开箱盖,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件和电报纸,“这是在公主岭,我军攻克关东军独立守备队司令部时缴获的。里面有板垣征四郎、石原莞尔等人策划‘柳条湖事件’(即3月17日爆炸案)的原始命令草稿,以及后续进攻北大营、奉天的作战计划。日文原件,上面有关东军的印章和签名,请过目。”
记者们立刻围拢上来,相机快门声响成一片。文件虽然专业,但其中的作战地图、时间节点、部队番号清晰可见,真实性极高。
“第二个箱子,”李幼邻又打开一个,“这是在奉天日本特务机关‘沈阳馆’ 缴获的部分密电。其中有多份日本情报组织与薄仪身边顾问 的往来电报,内容涉及如何诱骗、控制薄仪离开天津,以及如何利用‘宗社党’名义为日军侵略制造‘民意’基础。”
记者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些文件如果属实,将是爆炸性的新闻。
“至于薄先生指控我污蔑‘宗社党’……”李幼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从文件中抽出一份电报纸,递给为首的莫理循爵士,“请看这份密电。发报人:熙洽。收报人:关东军司令部。时间:三月十八日。内容,我想不需要我翻译了,诸位的随行翻译可以念给大家听。”
随行翻译接过电报,用清晰的声音念道:“……职熙洽顿首再拜,谨代表满洲士绅心意,天兵既至,扫荡凶逆,正可恢复祖宗故土,再造大清。我等愿为前驱,以供驱策,惟望皇军速定大局,早正大位……”
电报内容念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记者们面面相觑,事实胜于雄辩!这份由熙洽——薄先生口中“忠心可鉴”的宗社党核心人物——亲笔签署的投诚信,彻底戳穿了薄仪在天津的谎言!
“现在,诸位还认为是我李幼邻在污蔑吗?”李幼邻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是日本人悍然发动了侵略战争,是薄仪身边的那些人,为了可悲的复辟迷梦,认贼作父,引狼入室!我李幼邻率领桂系数万将士,不远千里而来,浴血奋战,为的是保卫中国的土地,扞卫民族的尊严!我们欢迎国际社会,基于事实和公理,进行公正的报道!”
采访结束后,记者们带着拍摄的大量照片和抄录的文件副本,匆匆登上返回天津的列车。很快,一篇篇配有清晰文件照片的详细报道,通过电波发往世界各地。
《纽约时报》头版标题:“满洲真相:文件揭示日本是侵略者”
《泰晤士报》头版标题:“薄先生谎言被戳穿,文件证实其追随者勾结日军”
路透社电讯:“奉天将军出示铁证,日本关东军策划了东北事件”
这些报道,以其确凿的证据和现场感,在国际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此前日本政府所谓“自卫”、“地方事件”的谎言被彻底戳穿。世界舆论开始转向,对日本施加了巨大的外交压力。
面对铁证,日本外务省陷入了极大的被动,只能苍白地指责文件是“伪造”,却拿不出任何有力证据进行反驳。而李幼邻和桂系军队的形象,则在国内外被塑造为“在逆境中英勇抵抗侵略的英雄”。
这场发生在奉天指挥部的新闻发布会,其意义远超一场战术胜利。它成功地将中国置于被侵略的受害者位置,将日本钉在了蓄意侵略的耻辱柱上,为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赢得了宝贵的国际同情与道义支持。然而,李幼邻深知,外交舆论场的胜利,并不能直接阻挡日军的铁蹄。更残酷的军事较量,仍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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