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柴堆的缝隙,发出细微的呜咽,仿佛也在为那段尘封的沙场悲歌与深沉父爱而叹息。
刘澈站在灌木丛后,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原本是来找九儿确认明日交接的最后细节,却不料撞见了棠不离酒后吐露的惊天往事。
镇北将军旧部……百夫长……亲眼目睹主帅战死……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这些词汇,与他所知的十年前北境那场疑点重重、导致一代名将陨落、苏家势衰的大败,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宫中秘档对此事记载含糊,只言“中伏力战而亡”,但皇爷爷曾私下感叹过苏将军死得冤枉,朝中有人与敌暗通款曲。
如今听棠不离这亲历者血泪控诉,那场惨败的真相,呼之欲出——是出卖,是政治倾轧下的牺牲!
而棠不离,这个看似粗豪的山匪头子,竟然是那场惨案的幸存者,是苏将军麾下老兵。
他不仅认出了象征苏家嫡系血脉的玉佩,更凭着军人敏锐的直觉和深沉的情义,将这个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藏在山野之中,用整个山寨的力量,默默守护了十年。
这份忠义,这份担当,这份在绝境中依然恪守的底线(劫富济贫),让刘澈胸腔激荡,难以平静。
他自幼长于宫廷,见惯了高位者翻云覆雨,也见惯了所谓忠臣良将如何在利益面前权衡摇摆。
像棠不离这样,位卑未敢忘忧国(旧主),自身难保仍竭力庇佑遗孤,历经磨难不改赤诚的“小人物”,他从未真正接触过。
更让他心灵受到冲击的,是九儿的态度。
得知自己不仅是侯府嫡女,更是忠良之后、将门孤血,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怨天尤人,甚至没有立刻被仇恨冲昏头脑。
她在极短的震惊后,迅速抓住了核心——养父十年守护的恩情与风险。
她哭,是为棠不离的恐惧与牺牲而哭;她怒,是为苏将军的冤屈和母亲的惨死而怒;她立誓,是将自己的命运与棠不离、与整个山寨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将个人的血仇上升为一种共同的道义担当。
“咱们不光要报仇,还要堂堂正正地活着,让所有人都知道,荡梨山的棠梨花,是镇北将军苏家的外孙女,更是你棠不离的闺女!咱们不丢人!”
这话说得何其豪迈,何其通透!
她没有被“高贵出身”的光环迷惑,也没有被悲惨过往压垮。
她清醒地认识到,真正赋予她力量和后盾的,不是那虚妄的血脉名分,而是棠不离十年如一日给予的“家”的温暖与支撑,是山寨这群同生共死的“家人”。
她将“为苏家正名”与“为养父争光”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将私仇与公道紧密相连。
这种立足当下、珍视眼前人、恩怨分明的生命态度,在刘澈看来,充满了野草般蓬勃坚韧的智慧与力量。
相比之下,自己那些关于利用、制衡、借势的算计,虽然出于自保和复仇的必要,此刻却显得格外精于世故,甚至……有些冰冷狭隘。
他看着月光下相拥而泣又互相打气的父女,看着棠不离那满是风霜却因释然而焕发神采的脸,看着九儿虽带泪痕却目光灼灼如星的眼睛,心中那片因宫廷阴霾和多年伪装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滚烫的石头。
涟漪层层荡开,一种陌生的、温热的、带着钝痛感的情绪蔓延开来。
是怜惜。怜惜九儿幼年坎坷,怜惜棠不离半生孤苦忠义难酬。
是敬佩。敬佩这对父女在泥泞中绽放的情义之花,敬佩这山寨在绝境中铸就的铮铮风骨。
是向往。向往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靠,向往这种将后背完全交给彼此的“家人”关系。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为自己最初将九儿视为“奇货可居”的棋子,为自己曾将她快意恩仇的赤诚简单归结为“可利用的性情”。
他以为自己已足够高看她,却原来,他看到的仍只是冰山一角。
影一悄然出现在他身侧,低声提醒:“殿下,夜露寒凉。”
刘澈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已在此站立许久。
他微微颔首,最后看了一眼柴堆旁那对终于卸下重担、畅饮欢笑的父女,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自己小屋的路上,他的脚步很慢,思绪却飞快。
九儿的身世,比他预想的更复杂,也更……具有冲击力。
她不仅是安平侯府嫡女,更是已故镇北将军苏老元帅唯一的外孙女。
苏家虽暂时沉寂,但在军中的旧部香火情、在民间的声望,尤其是其“蒙冤战死”的悲情色彩,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潜在力量。
若操作得当,为苏家平反昭雪,迎回其唯一血脉,不仅能沉重打击与当年陷害苏将军有关的朝中势力(很可能就包括三皇子一党及其盟友),更能极大赢得军中人心和民间舆论,为他争夺储位增添一枚极具分量的筹码。
这比他原先设想的、仅仅利用侯府内宅丑闻打击安平侯(三皇子党羽之一),意义要重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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