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刘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脑子里全是白天的事。
九儿一拳松土的画面。
她说的那些话。
还有……聚义厅里，她和棠不离的对话。
是的，他偷听了。
不是故意的。
只是……刚好路过，刚好听见。
然后，就挪不动脚了。
他听见棠不离说“那孩子不简单”。
听见九儿说“我知道”。
听见棠不离说“可能会卷入大麻烦”。
听见九儿说“对的事，就是是”。
最后，听见棠不离说“护”。
简简单单一个字。
却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这个寨子，这个棠不离，这个九儿……
他们明明知道危险，却选择站在他这边。
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选择蹚这浑水。
为什么？
就因为他进了这个寨子？
就因为……他是他们的人？
刘澈坐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山寨里。
远处，棠不离的屋子还亮着灯。
九儿的屋子，也还亮着灯。
他们在商量什么？
还在……为他担心吗？
刘澈握紧了拳。
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想告诉他们一切。
想让他们知道，他是谁，他面对的是什么。
想让他们……别再为他冒险。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敢。
他怕。
怕他们知道真相后，会失望，会害怕，会……赶他走。
他舍不得这个寨子。
舍不得九儿。
舍不得……这份温暖。
“刘澈啊刘澈，”他低声自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
以前的他，杀伐果断，从不犹豫。
现在的他，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是因为……有了在乎的人吗？
他在乎这个寨子。
在乎九儿。
所以，不敢冒险。
所以，宁愿活在谎言里。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刘澈心头一紧，转身：“谁？”
“我。”是九儿的声音。
刘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开门。
九儿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个碗。
“给你送夜宵。”她说，“赵婶熬的鸡汤，说给你补补身子。”
刘澈侧身让她进来：“这么晚了，还麻烦姑娘。”
“不麻烦。”九儿把碗放在桌上，“趁热喝。”
刘澈坐下，拿起勺子，慢慢喝着。
鸡汤很鲜，很暖。
“好喝吗？”九儿在他对面坐下。
刘澈点头：“很好喝。”
九儿笑了，托着腮看他喝。
屋里一时安静。
只有勺子碰碗的轻微声响。
“刘澈，”九儿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刘澈动作一顿：“姑娘何出此言？”
“就是觉得，”九儿歪头，“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白天种地的时候也是，虽然人在干活，但魂好像飞走了。”
刘澈垂下眼帘：“在下……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就休息。”九儿说，“别硬撑。”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的仇家，你的手下，你的伤……这些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急也没用。”
刘澈抬眼看着她。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映在她脸上，温柔而美丽。
“姑娘，”他轻声问，“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我的仇家。”
刘澈缓缓道，“他们很厉害，很危险。可能会……连累寨子。”
九儿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笑了。
“刘澈，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刘澈摇头。“我最怕的，不是危险，不是麻烦。”
九儿一字一句地说，“是看着身边的人受苦，却无能为力。”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
“我六岁那年，爹捡我回来的时候，我浑身是伤，奄奄一息。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一定不让身边的人，再受那种苦。”
她转身，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
“所以刘澈，你别想那么多。有危险，咱们一起扛。有麻烦，咱们一起解决。这个寨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担子，是咱们所有人的家。”
刘澈看着她，眼眶微热。
家……这个字，对他来说，太过奢侈。
但现在，他好像……真的有了。
“姑娘，”他声音有些哑，“谢谢你。”
九儿摆摆手：“客气啥。”
她顿了顿，补充道：“人这一辈子啊，就像爬山。一个人爬，累。一群人爬，互相拉一把，就轻松多了。”
刘澈默念着这句话。
互相拉一把……是啊。
他这些年，一个人爬得太久了。
太累了。
现在，终于有人，愿意拉他一把。
“姑娘，”他缓缓道，“在下……明白了。”
九儿笑了：“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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