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聚义厅。
棠不离坐在主位上，抽着烟枪，眉头微蹙。
九儿端着茶进来：“爹，想什么呢？”
棠不离叹了口气：“九儿啊，爹在想……小白的事。”
九儿在他对面坐下：“小白怎么了？”
“那孩子，”棠不离缓缓道，“不简单啊。”
九儿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棠不离挑眉，“你知道什么？”
九儿掰着手指：“第一，他识字，有学问。第二，他懂兵法，会布阵。第三，他手下有一帮功夫不错的人。第四……”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他身上有伤，是被追杀留下的。”
棠不离沉默片刻：“还有呢？”
九儿想了想：“还有……他心事重，总藏着什么。”
棠不离点头：“你说得对。那孩子，心里有事。”
他顿了顿，缓缓道：“九儿，爹不是反对你帮他。但……你得想清楚。帮他，意味着什么。”
九儿抬眼：“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棠不离正色道，“咱们寨子，可能会卷入大麻烦。”
九儿笑了：“爹，咱们寨子，什么时候怕过麻烦？”
棠不离摇头：“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值不值得。”
他看着女儿，眼神复杂：“九儿，爹老了，无所谓。但你……还年轻。爹不想你卷进那些……是非里。”
九儿沉默了。
良久，她缓缓开口：“爹，你觉得……什么是是非？”
棠不离一愣。
“在我看来，”九儿说，“对的事，就是是。错的事，就是非。”
她顿了顿，声音坚定：“小白不是坏人，他也没做坏事。他被人追杀，是受害者。咱们帮他，是对的事。”
棠不离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九儿，你长大了。”他缓缓道，“比爹有魄力。”
九儿笑了：“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闺女。”
棠不离也笑了，但笑容很快又淡去。
“不过九儿，爹得提醒你。”他正色道，“感情的事，不能冲动。小白那孩子……太复杂。你跟他……”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但意思，九儿懂了。
“爹，”她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我确实……对小白有好感。他聪明，有担当，长得也好看。”
她顿了顿，转身看向棠不离：“但爹，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好感，就盲目。我会看清楚，想明白。”
棠不离点头：“你能这样想，爹就放心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九儿，爹得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看人，不能只看他对你怎样，要看他对别人怎样。”
棠不离缓缓道，“一个人，如果只对你好，对别人都冷漠，那他的好，是有目的的。一个人，如果对所有人都好，那他的好，才是真心的。”
九儿默念着这句话。
对所有人都好……小白对她好，对寨子里的人也好。
教孩子认字，帮王伯采药，跟铁头他们打成一片……他是真心的。
“爹，”她轻声说，“小白他……对大家都好。”
棠不离点头：“这点，爹也看出来了。”
他顿了顿，叹口气：“所以啊，爹才愁。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那么多事呢？”
九儿走回桌边，坐下，托着腮：“爹，你说……小白的仇家，到底是什么人？”
棠不离摇头：“不知道。但能派出那种级别杀手的，绝不是普通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王伯说，那些杀手身上的令牌，像京城那边的。”
九儿瞳孔微缩：“京城？”
“嗯。”棠不离点头，“所以九儿，这事儿……比咱们想的，更复杂。”
九儿沉默了。
京城……那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她好像只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听过。
“爹，”她缓缓开口，“如果……小白的仇家，真的来自京城，咱们……还护他吗？”
棠不离看着她，良久。
然后，缓缓点头。
“护。”他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九儿问。
“因为他是咱们寨子的人。”棠不离说，“因为他对咱们好。因为……他是你捡回来的。”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九儿，你记着。咱们寨子，虽然小，虽然穷，但有一条规矩——不抛弃，不放弃。进了这个门，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互相护着。”
九儿眼眶微热。“爹……”
棠不离摆摆手：“行了，别煽情了。爹就是告诉你，不管小白的仇家是谁，咱们寨子，都会护着他。但——”
他话锋一转：“你也得做好准备。可能会有危险，可能会……付出代价。”
九儿点头：“我明白。”
她顿了顿，补充道：“人活着，不能光想得到，不想付出。想要护着什么，就得准备好付出什么。”
棠不离笑了：“你这丫头，道理一套一套的。”
九儿也笑了：“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闺女。”
两人相视一笑。
气氛，轻松了许多。
“行了，”棠不离站起身，“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忙客栈的事。”
“好。”九儿起身，送棠不离出门。
月光下，她看着父亲微驼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爹……虽然没什么文化，虽然有时候很粗鲁。
但他教了她最重要的东西——担当，责任，还有……爱。
她转身，朝自己屋子走去。
脚步，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不管前路如何。
她都会护着这个寨子，护着爹，护着……刘澈。
因为，他们是她的家人。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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