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把火堆吹得晃动,火星往上飘。我坐在石头上没动,手里的新铃铛凉了又暖。白天有人来过,说了些话,我记住了。他们说该歇了,仗打完了。
我没说话。仗是打完了,可事情没完。
火光照在脸上,忽明忽暗。风吹着衣服,远处山脊被月光照出一道黑线,像裂开了一样。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铃铛——铜做的,边上有磕痕,是昨晚从废墟里找到的。它原来挂在阵法的屋檐下,风一吹就会响,提醒两界有危险。现在声音哑了,轻轻碰一下才发出“叮”的一声,像有人在小声说话。
我握紧它,松开,再握紧。冷的时候,手把它焐热;热了,又被风吹冷。这种感觉我很熟悉,心里有点闷。
白天来的那些人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戴不同的标志。有北境雪原的守灵者,披着灰色斗篷,脸上都是风刮的痕迹;也有南疆林海的祭司,腰上挂着骨铃,说话声音轻。他们都说:“孩子,你做得够多了。敌人没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我能回哪儿?
我的家三年前就被烧光了。那会儿我还不是什么“领路人”,只是个跟着师父学画符的年轻人。我们村在边界外,本来不该打仗。可那天夜里,黑雾从地底冒出来,像活的一样,吞掉了所有人。我躲在祠堂地下,听着外面哭喊、尖叫、爆炸声,直到最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第二天我爬出来,看见村口的老槐树倒了,根是黑的,树干上挂着半截断臂——那是村长的手,死前还在用锄头砸黑影。
后来我知道,那一晚不止我们村遭殃。七十二个村子同时被袭,三座主城的结界崩塌,联盟仓促应战。没人想到沉寂数百年的邪渊突然醒来。
让我站到这里的原因不是活下来,而是我亲眼看到了一切。
我想起陈九断掉的袖子。他是西岭剑宗的人,左臂齐肩砍断,血染红了整件衣服,还站在前线喊“列阵”。他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给后面争取时间布封印阵。最后他冲进核心,启动自毁咒文,把邪灵主躯拖进地裂。他的尸体没找到,只有一只染血的袖子被风吹到我脚边。
我想起青梧留在灰里的草。她是药谷的女孩,不会打架,只会采药救人。那天她在战场边上搭棚子,三天没睡,救了上百人。最后一个战士快死了,她拔下头上一根青草放进他手里,说:“这是家乡的春芽,带它走吧。”然后她走进浓雾,再也没回来。几天后,有人在焦土里发现一株绿草,孤零零插在那里,周围没有别的植物。
我想起每次打仗前念名字的事。大家围一圈,一个人低声念出所有死去的人的名字。这不是仪式,是提醒我们为什么而战。我记得最后一个名字是“柳三娘”,炊事营的老奶奶,六十岁还坚持送饭。路上被偷袭,饭桶被打翻,米混着血洒了一地。临死前她说:“别饿着孩子们。”从那以后,每顿饭我们都先撒一把米在地上。
这些都不是故事。他们是真实存在过的人,有温度,有声音,有牵挂。不能用一句“牺牲值得”就轻轻放过。
第二天太阳刚出来,我站在石碑前。
这块碑原本在盟誓台中央,很高,用镇魂岩做成,上面刻着历次大战中死去的人的名字。最后一战时,邪灵王临死前放出一道雷,劈中碑身。现在它斜插在土里,裂成两半,字迹模糊。但它没倒,根还扎着。
就像我们一样。
我把剩下的阵法图铺在地上,用木条压住四角。图纸是兽皮拼的,边缘烧焦,很多字被火烧没了,只能靠记忆补。但这张图很重要——它是整个防御系统的核心,写着七处要道的能量点、连接方式和应急方案。虽然神器毁了,但基础还在,只要重新布置,还能重建。
联盟的人来了,几个老熟人站在旁边。有白胡子长老,满脸伤疤的将军,也有不说话的术士。他们穿不同颜色的衣服,代表不同地方和信仰,现在都站在这片废墟上,看着我。
两界智者也到了。他们不属于任何一方,只为平衡和传承。有的披麻布,表示哀悼;有的挂玉,代表新生。他们都不说话,只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怀疑,有期待,也有担心。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一个年轻人,凭什么站在这里说话?凭什么决定未来?
我不是靠自己站在这里的。我是踩着很多人上来的。
我说:“现在敌人没了,但我们不能散。”
声音不大,但在清晨很清晰。风停了,连鸟都不叫了。
“以前我们各管各的。北境说南方软弱,南疆嫌北地粗暴。消息不通,也不信任。出事就临时凑人,慌乱应对。这次如果不是青梧提前发现邪气,如果不是陈9及时切断主脉,我们早就全军覆没。”
我看了看他们。
“所以第一件事:两界要常联系。我要设传讯点,每五天交换一次消息。地点选在七大道口,由双方共管。每天两人轮值,记录异常情况。如果有人隐瞒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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