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撞进耳朵时,我脚底的光还在往上漫。
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停。背包带子勒进肩膀,古镜贴着胸口发烫,那股热像一根线,把我往回拽。母亲的脚步声、钥匙落地的脆响,全被身后扭曲的光影吞了进去。
风换了味道。
落地那一瞬,膝盖重重磕在硬地上。掌心撑住地面,指尖触到的不是青石板,而是一层干裂起皮的土壳。我抬头,天是灰的,云压得很低,远处山脊的轮廓模糊得像是被水泡过。
古镜在我手里轻轻震了一下。
五枚符印还亮着,但节奏不稳,像心跳乱了拍子。我把镜子翻过来又翻过去,没裂痕,也没灰尘——可它明明在抖。
我闭上眼,照白泽教的那样,慢慢吸气,把杂念往下压。风从北边来,带着一股烧焦的气息。草木味没了,连泥土都像是被抽干了魂。再睁眼时,我大致摸清了位置:离村子有段距离,偏了老远,不该落在这片荒原上。
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点软。
往前走了几步,地上横着一道裂缝,足有半尺宽,黑漆漆的,底下什么也看不见。我蹲下身,伸手探了探,热气往上涌,不像地底该有的温度。
这片地活了,但病了。
我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空白纸,折成小船放在裂缝口。它立刻被吸了下去,转眼就不见了。这地方的气流不对劲,像是被人挖空了心,又强行灌进别的东西。
继续走。一路上碰到的几只小兽全都躲得飞快,有一只岩蜥从石缝里窜出来,眼睛通红,直扑我小腿。我侧身避开,它撞在石头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水也没有了。
我记得村外那条小溪,常年不断,清得能照见人脸。现在河床裸露,泥巴裂成龟背纹,踩上去“咔嚓”响。我蹲在干涸的岸边,把一枚符印按进土里。微弱的震动顺着指尖传上来,断断续续,却规律得不像自然形成。
地下有东西在转。
我靠着一块大石坐下,翻开书包,拿出那本《十万个为什么》。翻到讲水泵原理的那页,我盯着看了很久。如果真有人在地下架了机器,那他们不只是想引水——他们是想借水脉改灵流,把山海经世界的根搅乱。
再往前两里,村口的老槐树倒了。
树干劈成两半,横在路中间,像是被雷劈过。树皮上原本刻着小妖们画的记号,一圈圈代表平安、丰收、守约。现在那些痕迹全被刮掉了,只留下几道深沟,像是刀砍出来的。
我没敢直接进村。
绕到后山那个旧洞穴,那里是我们以前碰头的地方。我从包里取出信火罐,倒出炭粉,堆成三角形。划了火柴点上去,火苗刚冒头就灭了。试了第二次,还是不行。
我知道有问题。
母亲给的那包缝衣针还在口袋里。我抽出一根,细长,闪着冷光。她说针尖能破邪,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现在只能信这个。
我把针插进信火中心,用手指蘸了点口水,抹在针尾。然后闭眼,把古镜举到胸前,低声念了一句白泽教的引灵词。
针尖突然颤了一下。
火“呼”地燃起来,蓝白色,不烫手。烟往上飘,在空中扭成一个符号——是白泽留下的印记。
风一荡,洞口多了个影子。
他站在那儿,银白色的毛色暗了一圈,额前那道金纹也不如从前亮。可他的眼睛还是稳的,像雪峰顶上的星。
“你比预计晚了三天。”他说。
“通道不稳定。”我收起镜子,“路上感觉不对,地下的动静像是机器在抽什么。”
白泽点头:“你离开后第七天,第一处符碑被毁。半个月前,北岭三十六寨的祭坛同时熄火。有人在收集散落的符印碎片,声称要‘归序’。”
“归序?”
“他们说,两界交错是乱源,符印是祸根,必须重定规则。”
我攥紧了笔记本的边角。那上面还写着我走之前写的话:“我要回去,不只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不让妈妈再等得那么久。”
“小妖呢?”我问。
“逃的逃,藏的藏。有几个被抓了,关在旧矿坑。他们不想伤命,但想逼出符印下落。”
白泽走近一步,低头看着我:“你回来得正是时候。但他们已经动手了,不会再等你长大。”
我低头看手中的古镜。五枚符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齐齐闪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他们以为符印是用来控制的。”我说,“可它是用来连接的。我妈给我针,李奶奶送我花,你教我静心——这些都不是为了抢,是为了护住该护的东西。”
白泽没说话,只是抬爪轻点了下我的肩。
我走出山洞,在平台上站定。风从废墟那边吹来,卷着灰土。我打开背包,把笔记本拿出来,翻到写满计划的那几页。
没过多久,岩石后钻出一个脑袋,是常帮我修滑轮的小灰。接着是瘸腿阿九,还有躲在井底的水芽儿。他们一个个走出来,脸上都有伤,眼神却还亮着。
“我们怕你不会回来了。”小灰声音发抖。
我把笔记本递过去:“你们看,这一页是我走之前写的。我说过要回来,就没打算食言。”
水芽儿接过本子,看到那行字,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把古镜举高,五枚符印同时亮起,光连成环,在空中画出一个完整的圆。
“他们想改规则?”我看着他们每一个人,“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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