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放下针线,揉了揉眼睛。
我闭着眼,听见她起身走开,脚步很轻。屋外风停了,屋里只剩下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毯子还盖在身上,暖意一点点沉进皮肤。那朵干花夹在书页里,压得平平的,像一片枯叶。
天快亮时,我醒了。
窗外灰蒙蒙的,楼下的自行车铃铛响了一声,有人推车出门。我坐起来,看见厨房灯已经亮了。母亲站在灶台前,背影微微弯着,正在煮粥。锅盖边沿冒出白气,她伸手掀了掀,动作慢而稳。
桌角放着那张地图。
我走过去,手指碰到纸面。边缘贴了胶带,折痕被仔细抚平。她没说话,也没回头,只是把粥盛进碗里,摆在老位置。
“你昨晚画的。”她终于开口,“补给点、路线……都标得很清楚。”
我没料到她会看懂这些。
“你要去的地方,不容易回来吧?”她舀起一勺凉了的茶水,吹了吹。
“但你会回来。”我说,“这次不一样。我知道怎么走,也知道为什么走。”
她点点头,把粥推到我面前。米粒熬得软烂,表面浮着一层薄油光。我低头喝了一口,热流顺着喉咙滑下去。
吃完后,我回到房间,关上门。
古镜躺在书桌上,五枚符印安静地亮着。我把它拿起来,掌心传来熟悉的温热。镜面映出我的脸——比之前瘦了些,眼神却不像从前那样总带着慌张。
我翻开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
我要回去,不只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不让妈妈再等得那么久。
笔尖顿了顿,我又添了一句:
如果我不回去,那些答应过的事,就真的断了。
清晨六点,阳台还没晒到太阳。
我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双腿盘起,手放在膝盖上。空气微凉,楼下有老人提着鸟笼走过。我闭上眼,回忆白泽教过的口诀——不是大声念出来,而是让气息顺着念头走。
吸气时想雪峰顶上的风,呼气时想溪水流过石缝。
一开始什么感觉都没有。第三天早晨,指尖忽然发烫了一下,像被阳光照透的玻璃珠。第五天,胸口有了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慢慢转圈。
进展很慢,但确实在动。
我开始收拾背包。
饼干、水壶、创可贴、手电筒,一样样放进最底层。翻到《十万个为什么》讲杠杆原理那几页时,我停下来。书页上有我用铅笔做的记号,那天小妖不会用滑轮吊水,就是照着这一页改的木架。
我把这几页撕下来,折好塞进塑料袋。
又找出一包缝衣针,是母亲常用的细针。她说过,针尖能破邪气。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带上总比没有强。
晚上吃饭时,我主动接过碗筷去洗。
水流冲过瓷碗,泡沫堆起来。母亲站在我旁边擦桌子,突然问:“是不是又要走了?”
我停下动作。
“不会太久。”我说,“但我得回去一趟。村里的渠需要加固,春天快到了,他们要种树。还有雪山那边……它还在等我。”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抹布拧干。
“还会回来吗?”她问。
“一定会。”我转头看着她,“而且我会变得更厉害。”
她嗯了一声,把湿布搭在水池边。
睡前,我在床头铺开一张新纸。这次的地图更详细:从村落到山口,标了三个可能歇脚的地方;小妖住的岩洞旁画了个圈,写上“存粮”;通往雪岭的岔道用红笔加粗。
我对着古镜低声说:“我们该回去了。”
镜面泛起一丝微光,符印轻轻颤了下,像是回应。
第二天清早,我坐在窗边等天亮。
背包靠在墙角,拉链拉紧,侧面插着水壶。古镜贴身收在衣服内袋,靠近胸口的位置。我能感觉到它的温度,不烫,也不冷,就像一直醒着。
母亲在厨房热牛奶,香味飘进来。她今天穿了件厚外套,袖口磨得有些发白。
“路上小心。”她端着杯子进来,放在我手边。
“嗯。”
“别嫌麻烦,定时回来。”
“我知道。”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动作和小时候一样。然后转身出去,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打开窗户。
晨光斜照进来,落在地板上一块方砖。外面街道安静,只有远处公交车报站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掏出古镜。
五枚符印同时亮起,光芒由弱变强,连成一圈。
我将左手按在镜面上,右手握紧边缘。符文开始转动,速度越来越快,光流沿着掌心爬上来。
背包背上肩时,带子有点紧。
我最后看了一眼房间——书桌上的铅笔盒,沙发上的旧布偶熊,墙上挂着的日历停在昨天。母亲刚才坐过的椅子还歪着一点,像是她走得匆忙。
镜中光影扭曲,一条光路逐渐显现。
我抬起一只脚,踩进光芒里。
身体开始变轻,像被风吹起的一片叶子。
另一只脚刚离地,楼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
门把手正在转动。
喜欢思语故事集1之古镜缘请大家收藏:(m.20xs.org)思语故事集1之古镜缘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