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头子显然也看出了这男子气度不凡，可能有些来头，语气收敛了些，但依旧强硬，上前一步抱拳：“这位公子，此女乃是官府征召之人，请您行个方便，不要妨碍……”
“哦？”青袍公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叩，语气却平淡无波，“征召我夫人的文书，在下并未见到。”
他微微一顿，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衙役头子脸上，“何时起，本朝律法允你们当街强掣有夫之妇了？”
“夫、夫人？”衙役头子愣住了，看看他，又看看我，脸上横肉抽搐，“可她……”
“内子顽皮，与在下闹了些意气，负气离家，”公子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方才诸位也听到了，她亲口唤的‘夫君’。怎么，这还不够证明？”
他说话间，目光似不经意地再次落回我脸上。那眼神深处，那丝似笑非笑的意味更浓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硬着头皮，把他胳膊抱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衣料里，声音发颤地继续演：“夫君…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你别让他们抓我走……”
衙役头子脸色变了几变，显然不信，却又不敢直接顶撞，只能梗着脖子道：“公子，空口无凭！您说她是您夫人，可有婚书凭证？”
公子轻轻“呵”了一声，极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没看那衙役，反而低下头，凑近我耳边。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来一阵战栗。我听见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慢条斯理地低语，嗓音里含了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婚书暂时没有。不过……”
他顿了顿，像是故意吊着所有人的胃口。
“姑娘方才当街‘非礼’在下，抱也抱了，夫君也喊了，众目睽睽，证据确凿。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
那里面清晰地写着：戏，不是白演的。
他温热的呼吸搔刮着我的耳廓，那句“非礼”和“证据确凿”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扎进我混乱的脑海。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衙役们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弄得不知所措。那衙役头子脸上的横肉抽动得更厉害，看看气度非凡的公子，又看看狼狈如斯的我，显然无法将这两者联系成“夫妻”，却又被对方无形中散发的威压逼得不敢造次。
“公子……”衙役头子艰难地开口，还想挣扎。
“嗯？”公子只是极轻地发出了一个音节，目光甚至没有从他脸上完全移开。
那衙役头子后面的话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混迹底层官场多年，别的不行，看人眼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眼前这人，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是在下……冒昧了。”衙役头子最终艰难地低下头，抱拳的手都有些抖，“既然…既然是公子家眷，那…那定然是误会，误会一场。”
他挥挥手，示意其他同样噤若寒蝉的衙役退开。
我死死扒着公子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质料上乘的衣袖里，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大的不安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发软，几乎站不住。
他没有推开我，甚至用那只空闲的手臂，极其自然地、略带支撑性地环了一下我的腰，防止我滑下去。动作看起来体贴，力道却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完全掌控的姿态。
“既是误会，解开了便好。”公子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诸位公务繁忙，就不耽搁了。”
衙役们如蒙大赦，连声称是，灰头土脸地迅速退走，连同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在这无声的威压下，悄无声息地散开了，不敢再多看一眼。
刚才还喧嚣无比的街角，转眼间只剩下我，和这个身份不明、危险莫测的男人，还有他那匹安静得过分、神骏异常的白马。
冰冷的恐惧后知后觉地爬上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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