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粗暴地拖出茅屋,屋外围了不少村民,却都远远站着,脸上交织着麻木、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同情,没人敢上前。
阳光刺眼。我被拽得踉跄,手腕被铁尺勒得生疼。
那满脸横肉的衙役拿出本破旧名册,唾沫横飞地开始点数,目光扫过在场几个面如死灰的姑娘,最后,落在我脸上。
他撇撇嘴,像是嫌弃我的狼狈和瘦弱,但还是用笔尖蘸了蘸唾沫,准备往那名册上划去——
“这个姿色差些,但也算上!凑个数……”
就是现在!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一低头,狠狠咬在那抓着我手腕的衙役虎口上!
“啊!”衙役吃痛惨叫,下意识松了手。
就趁这一刹那的空隙!我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兔子,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身前的人,疯了一样朝着人群外围冲去!
“抓住她!”
“反了天了!别让她跑了!”
身后是衙役们暴怒的吼声和村民的惊呼,脚步声杂乱地追来。
我不能回头,只能拼命地跑,肺叶火烧火燎地疼,眼前的街道、人影都扭曲模糊起来。
绝路!这是绝路!必须做点什么!
视线慌乱地扫过混乱的街道,扫过那些惊慌躲闪的面孔——
突然,街边一道身影撞入眼帘。
那人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正站在一个卖扇子的摊位前,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看一柄绘着山水的折扇。
他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袍,料子看起来极好,在阳光下流泻着柔和的光泽。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清贵得与这破落嘈杂的小镇街道格格不入。虽然只是一个侧影,却已能窥见其丰神俊朗。
顾不上了!死马当活马医!
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一切,我几乎是扑过去的——
在那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即将再次抓住我的前一瞬,我猛地扑到那青袍公子身边,一把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然后用尽丹田力气,带着哭腔(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憋的)尖声喊道:
“夫君!夫君你可算来了!他们、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要拆散我们夫妻啊——!”
声音又尖又亮,穿透了整个街市的嘈杂。
一瞬间,以我为圆心,方圆十米内,万籁俱寂。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追来的衙役猛地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被他周身那不容忽视的气场所慑。周围的百姓也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幕。
我感觉到被我抱住的胳膊,瞬间僵住。
头顶,一道视线缓缓落下。
我颤抖着(这次是真的抖),一点点抬起头,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近看,这公子生的极好,眉目疏朗,鼻梁高挺,唇色偏淡,下颌线条流畅而优美。只是他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是结着薄冰的寒潭,正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头发蓬乱、活像个疯婆子的模样。
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东西所取代。那目光扫过我死死扒住他胳膊的手,扫过我因为奔跑和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最后,重新定格在我脸上。
没有惊慌,没有失措,更没有寻常男子被陌生女子突然缠上应有的恼怒或尴尬。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丝……极淡的,似笑非笑。
他微微挑了挑眉。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更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完蛋。这反应不对。他太镇定了。镇定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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