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敬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犬吠,如催命鼓点般逼近,直朝林家小院围拢而来。屋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寒意逼人。
“来不及解释了!”方敬当机立断,目光如电,“追兵已至,你们必须立刻离开!带上林夫人和证据,从后窗走。我知道一条小路通往城外河边,那里有位旧识,可暂且容身。”
病榻上的林周氏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抓住书瑶的手,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眼中满是决绝:“瑶儿……带……带弟弟妹妹走!别管我……我……不能拖累你们……”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咳嗽,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
“娘!不行!”书瑶哽咽,却语气坚定,“我们是一家人,要走一起走!”她迅速将几本关键账簿用油布包好,紧紧缠在腰间,转头对林武喝道:“武哥,背上娘!文清,带上那点参和包袱,快!”
林武毫不犹豫,力气大,动作却极轻,用薄被将母亲裹好,稳稳背在背上。文清则一把抓起桌上剩下的小半支老山参和早已收拾好的包袱,里头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全部铜钱。
“跟我来!”方敬推开吱呀作响的后窗,率先翻出。书瑶紧随其后,林武背着母亲跟上,文清最后跳出,顺手将窗户掩好,尽量不留下痕迹。
院外夜色沉沉,寒风刺骨。方敬似对这片地形极熟,带着三兄妹专挑阴暗狭窄的小巷穿行,避开大路。身后林家方向,已传来砸门声与呵斥声,火光隐隐跳动。
三兄妹心跳如鼓,林武背着母亲,脚步沉稳而迅捷,生怕颠着她。书瑶与文清左右护持,不时回望,掌心早已汗湿。母亲的重量压在林武背上,也沉沉压在他们心头,那微弱的呼吸,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七拐八绕之后,方敬终于领着他们来到城墙下一处坍塌已久的豁口。这里荒草丛生,极难察觉。“从这里出去,沿河往下游走三里,有个废弃渔村,找门口挂破渔网的人家,说‘老铁’让你们来的。”他急促叮嘱,又将一个小钱袋塞给书瑶,“这点钱拿着,路上用。快走!”
“方先生,您呢?”书瑶接过钱袋,声音发颤。
“我去引开他们。”方敬神情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记住,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报仇!”说罢,他转身朝另一方向奔去,故意弄出响动。
“在那边!追!”远处立刻传来追兵的呼喝声,果然被引走了一部分。
书瑶不敢耽搁,含泪望了一眼方敬消失的方向,咬牙低喝:“走!”
四人迅速钻出豁口,扑进更深的夜色。冰冷的河风扑面而来,带着湿腥的水汽。他们不敢走河岸小路,只能在及膝的草丛与乱石间艰难前行。林武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一声不吭。书瑶与文清一边搀扶,一边警觉四望。
母亲状况极糟,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每一声,都像刀割在三兄妹心上。文清不时俯身,在母亲耳边轻声安慰:“娘,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了……”
不知走了多久,林武已几近力竭,前方黑暗中终于浮现几座歪斜茅屋的轮廓,正是方敬所说的废弃渔村。多数屋舍早已倾颓,空无一人。他们按图索骥,终于在一间尚算完整的茅屋前,看到门口挂着一串几乎腐烂的破旧渔网。
书瑶上前,轻叩那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沉寂片刻,随即传来一声沙哑警惕的问询:“谁?”
书瑶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老铁’让我们来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精光闪动,打量他们片刻,尤其在林武背上的林周氏身上顿了顿。随即门被拉开,一个干瘦黝黑、五十上下的老汉闪身而出,低声道:“快进来!”
茅屋狭小简陋,却好歹能遮风挡雨。老汉帮着将林周氏安置在屋内唯一一张铺着干草的破床上。借着昏黄油灯,书瑶这才看清老汉模样:满脸风霜,皱纹如刻,眼神却沉稳锐利,左手小指缺失,身上隐有一股沙场老将的悍气。
“是方敬那老小子让你们来的?”他一边检查林周氏脉息,眉头紧锁,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是,前辈。多谢收留。”书瑶连忙行礼,林武与文清也跟着躬身。
“叫我铁叔。”老汉摆摆手,目光扫过三兄妹,最后落在书瑶脸上,“你们就是林远山的娃?”
三兄妹心头一震,齐齐点头。
铁叔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林校尉……是条汉子,可惜了。”他没多问他们为何被追杀,只道:“这地方荒废多年,平日没人来,你们暂且安全。但追兵若寻不到人,必会扩大搜索,这里也藏不久。这位夫人……”他看向昏迷的林周氏,摇了摇头,“病得不轻,得静养,还得用好药,这里啥都没有。”
希望刚燃起,又被现实泼了冷水。母亲的病,追兵的阴影,如山般压在他们心头。
书瑶望着气若游丝的母亲,又看看满脸疲惫却仍强撑的弟弟妹妹,胸口一阵发闷。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低头摸了摸腰间那包油布裹着的账簿——那是父亲用命换来的真相,也是他们一家拼死护住的希望。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坚定:“铁叔,我们不会拖累您太久。等我娘稍好些,我们就走。只是……接下来,我们该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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