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一直都是。”胤禛看着她惊讶的表情，难得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在八哥身边十年了。”
楚宁如遭雷击。曹安……是胤禛安插在八阿哥身边的暗桩？所以他在镇江说的那些话，是试探？是演戏？还是……
“那他警告我‘曹府之人不可信’……”楚宁喃喃。
“因为那时他不能暴露。”胤禛说，“八哥多疑，对身边的人时时试探。曹安必须做出忠于他的样子，包括……威胁你。”
楚宁想起曹安在船上的那番话，想起他递来的玉佩，想起他说“四爷保不住你”。原来都是戏。
“那现在呢？”她问，“现在他就不怕暴露了？”
“因为不需要了。”胤禛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八哥这次走了一步错棋。走私火器、勾结漕帮、意图炸闸灭口——每一条都是死罪。曹安已经拿到了关键证据，包括八哥亲笔的书信和调拨银两的账目。现在，是收网的时候。”
楚宁消化着这些信息。所以一切都在胤禛的掌握中？曹安的威胁、漕帮的袭击、甚至炸闸的计划，他都知情？
“四爷既然早知道，”她抬起头，直视他，“为什么不提前阻止？为什么要等船到闸口，等漕帮的人动手？”
这个问题很尖锐。胤禛与她对视，火把的光在他眼中跳动。
“因为需要证据。”他缓缓道，“需要漕帮动手的证据，需要八哥下令的证据，需要……这艘船上的物证和人证。”
楚宁明白了。胤禛在等，等一切发生，等证据链完整。至于船上的这些人——包括她——在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四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如果……如果今晚我们没有阻止吴老大点火，如果漕帮真的炸了闸，这艘船沉了，船上的人都死了……四爷会怎么做？”
帐篷里再次陷入沉默。火把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篷壁上，晃动如鬼魅。
良久，胤禛才开口：“不会。”
“什么不会？”
“船不会沉。”胤禛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竹管——和楚宁怀里的那支一模一样，“曹安在船上的人，不止一个。吴老大身边有我们的人，火药里掺了东西，点不燃。”
楚宁想起吴老大倒下前掷出的火折子，想起柳莺接住它时，火折子离火药只有半寸。如果火药真的点不燃……
“所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问，“漕帮的袭击，炸闸的威胁，包括……曹安对我的警告？”
“袭击是真的。”胤禛说，“炸闸的计划也是真的。只是我们做了准备。”他看着楚宁，“但你……不在计划内。”
楚宁怔住了。
“我没想到你会拒绝曹安的安排。”胤禛的声音里有一丝她听不懂的情绪，“没想到你会选择留下，更没想到……你会先一步制住吴老大。”
原来他不知道。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不知道她的选择。
“那如果……”楚宁艰难地问，“如果我真的上了客船呢？”
“曹安会护送你到通州，然后送你南下。”胤禛说，“远离京城，远离这些是非。”
“那船上这些人呢？”
胤禛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楚宁明白了。在胤禛的计划里，她应该是个变数，应该被排除在外。如果她按曹安说的做，就会安全离开。但她选择了留下，于是也成了这场博弈里的一枚棋子——或许，从一开始就是。
“四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我该谢谢您，还是该恨您？”
胤禛看着她。火光中，他的眼神很深，深得看不见底。
“随你。”他最终说，“但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从现在起，你安全了。八哥的事，我会处理。你可以回徽州，继续做你的女先生，没有人会再打扰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楚宁知道，这背后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扳倒一个皇子，尤其是一个深得人心、党羽众多的皇子，需要多大的力量，需要多少算计，需要……牺牲多少？
“那船上这些人呢？”她又问了一遍，“陈启明、周书吏、柳莺……还有李卫？”
“陈启明和周书吏是重要人证，会被押解回京。”胤禛道，“柳莺……看她自己选择。李卫会留在江南，继续漕运衙门的差事。”
“吴老大呢？”
“伤重不治。”胤禛的声音没有波澜，“刚才已经断了气。”
楚宁想起那个捂着左肩喝药的船老大，想起他狰狞的脸，想起他最后掷出火折子的绝望。他就这么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那……”她还有很多问题，但不知道从何问起。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曹安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四爷，货物清点完毕。船上共十二箱，箱内确为石块，未见火器。另在货舱暗格中发现火药一包，账册三本，官印一枚。”
胤禛看向楚宁。楚宁从袖中取出那枚漕运司的官印，放在桌上：“还有这个。”
曹安掀开帐帘进来，看见官印，眼神微动：“这正是漕运司失窃的那枚官印。”他看向楚宁，“宁姑娘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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