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闸口,火把林立。官兵的号衣在火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刀锋上跳跃着冷冽的寒芒。楚宁站在船头,看着岸上的胤禛,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这梦太真实了。河风带着春夜的寒意吹来,吹得她衣袂翻飞,也吹得岸上火把猎猎作响。胤禛穿着石青色常服,外罩玄色披风,站在一群官兵中间,身形挺拔如松。他的目光穿过几十丈的距离,落在她身上,沉静如深潭。
而他身旁的曹安,正微微躬身,像是在向胤禛汇报什么。两人的姿态,不像是对立,更像是……合作。
楚宁的心沉了下去。
船缓缓靠向闸口东侧的简易码头。水手抛下缆绳,岸上的官兵接过,将船固定。整个过程很安静,只有水声、风声,还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李卫从船舱里冲出来,看见岸上的阵仗,也愣住了:“四爷……曹安?”
楚宁没说话。她看着胤禛迈步走向跳板,曹安紧随其后。官兵在两人身后列队,刀未出鞘,但手都按在刀柄上。
脚步声在跳板上响起,沉稳而清晰。一步,两步,三步……胤禛踏上了甲板。
这是楚宁离京后,第一次见他。半年时间,他似乎瘦了些,下颌线条更锋利,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此刻正看着她,从头发到衣襟,一寸一寸地审视,像是在确认什么。
“宁姑娘。”他开口,声音比记忆里更低沉,“别来无恙。”
楚宁福身行礼:“四爷。”她用了旧称,这是提醒,也是试探。
胤禛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她身后的李卫:“李卫,漕帮的人呢?”
“回四爷,”李卫躬身,“闸口埋伏的漕帮帮众共二十三人,已全部擒获。其中一人拒捕被杀,其余人押在岸上。另在船上擒获内应三人,包括船老大吴有德。”
胤禛点头,这才看向楚宁身后——陈启明战战兢兢地站着,柳莺低着头,周书吏被两个官兵押着,脸色惨白如纸。
“陈掌柜,”胤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别来无恙。”
陈启明扑通一声跪下了:“四、四爷饶命!小人都是被逼的!八爷他……”
“住口。”胤禛打断他,语气依然平静,“有什么话,回京再说。”
陈启明瘫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曹先生,”胤禛转向曹安,“你负责清点船上货物,所有箱子、账册、文书,一律封存。船上人员,全部带下船,分开看管。”
“是。”曹安躬身,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楚宁。
楚宁握紧了袖中的官印。这个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胤禛的眼睛。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宁姑娘,随我来。”
不是询问,是命令。
楚宁跟着他走下跳板,踏上河岸松软的泥土。脚下是真实的土地,不再是摇晃的甲板,但她觉得比在船上时更不稳。
胤禛没有走远,只是在离船十几步的一处空地停下。这里搭了个简易的帐篷,里面摆着桌椅,桌上摊着地图和文书——显然是他临时的指挥所。
帐篷里只有他们两人。胤禛没有点灯,只有帐外透进来的火把光,昏暗摇曳。
“坐。”他说。
楚宁在椅子上坐下。胤禛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桌上散落着几张纸,最上面那张正是淮安闸口的地形图。
沉默。外面的声音被帐篷隔绝,只余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最终是楚宁先开口:“四爷怎么会在这里?”
“收到密报,说漕帮要在淮安炸闸。”胤禛看着她,“报信的人,是你安排在镇江松鹤轩的赵掌柜。”
楚宁一愣。她确实让赵掌柜传讯,但没想到消息能这么快传到胤禛那里,更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四爷信了?”她问。
“信了一半。”胤禛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推过来,“另一半,是因为这个。”
楚宁展开。信上是熟悉的笔迹——是她离京前,写给观月的最后一封信。信中只说了些江南风物,但信纸边缘,用极淡的墨画了几道线,像是不经意沾上的。
但她认得,那是她和观月约定的暗号:一道线代表“平安”,两道线代表“有事”,三道线……代表“危险”。
她画了三道线。
“观月把信给了我。”胤禛的声音低沉,“她说,你若不是真遇到难处,不会用这个暗号。”
楚宁握着信纸,指尖微微颤抖。她没想到,观月还记得这个约定,更没想到,她会把信交给胤禛。
“我原以为……”她顿了顿,“我原以为四爷不会再管我的事。”
“圣旨是圣旨。”胤禛说,“但圣旨没说过,我不能管江南的漕运事务。”
这话说得巧妙。是的,胤禛确实可以以查办漕运的名义南下,但这未免太巧了——偏偏在她遇险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曹安是怎么回事?”楚宁直截了当地问。
胤禛沉默了片刻:“曹安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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