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药铺后堂最后一缕阴翳，温柔地洒落。
床板上，林默的睫毛再次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以往深不见底、数据流淌的绝对漆黑，也并非重伤初醒常见的浑浊迷茫。
而是一种…近乎婴儿般的空白与纯净，却又带着一丝历经无尽毁灭后的疲惫与虚无。
如同被暴雨彻底洗刷过的天空，干净，却空无一物。
他怔怔地望着头顶布满蛛网的房梁，眼神没有任何焦距，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此，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物。
过了许久，他的眼球才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了守在床边、因极度疲惫而打着瞌睡的玄机子身上。
目光依旧陌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单纯地“看见”。
他的喉咙艰难地蠕动了一下，试图发出声音，却只带起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和微弱的气流声。
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玄机子。
老道士猛地抬头，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先是一愣，随即狂喜瞬间淹没了疲惫！
“醒了！你小子终于醒了！”
他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连忙小心翼翼地端过一旁的温水，用棉签蘸着，一点点湿润林默干裂的嘴唇。
清水滋润了干涸，林默下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眼神依旧空洞，却少了几分死寂。
玄机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认得我吗？我是玄机子！老道士！咱们一起揍过周鼐那个老王八蛋，记得吗？州府…黑风坳…”
然而，无论他提及任何关键词，林默的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玄机子心中的喜悦渐渐被沉重取代。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想要再次探查林默体内的状况。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默手腕的瞬间——
一直安静躺在林默胸口的那柄柴刀，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警告意味的嗡鸣！
刀身上那道灰芒一闪而逝。
玄机子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猛地缩回！
他骇然地看着那柄柴刀，又看了看眼神依旧空洞的林默，终于彻底明白。
这柄柴刀，不仅在维系着他的生机，更在…保护着他！
拒绝任何外部力量的探查，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
它不允许任何人，再轻易触碰它守护的存在。
玄机子苦笑一声，彻底放弃了探查的念头。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和：
“罢了罢了，不想了也好，忘了也好…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他不再试图唤醒林默的记忆，只是如同照顾一个初生的婴儿般，耐心地喂他喝水，帮他擦拭脸颊。
林默依旧沉默，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任由摆布。
唯有当玄机子的动作无意间碰到那柄柴刀时，他那空洞的眼神中，才会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仿佛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细小的石子，旋即复归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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