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
州府在缓慢复苏,朝廷的赏赐依旧摆在那里,无人动用。
新任太守来看过几次,见林默始终这般模样,也只能摇头离去,留下些寻常药材,不再过多打扰。
玄机子拒绝了所有探视,一心一意守着这间破败的后堂,守着这个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男人。
林默的状态在极其缓慢地好转。从只能眨眼,到可以微微转动头部,再到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极其艰难地坐起来片刻。
他的力量似乎完全消失了,动作笨拙而虚弱,连一个完整的碗都端不稳。
每一次移动,都会牵动体内无数的暗伤,带来剧烈的痛苦,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偶尔会因身体的极度虚弱而不受控制地喘息。
那柄柴刀,始终被他无意识地紧紧抓在手中,或者置于触手可及的地方。
刀身上的锈迹似乎褪去了一些,那点星芒依旧黯淡,却从未熄灭。
他不再终日躺在床上。天气晴好时,玄机子会搀扶着他,慢慢走到屋外,坐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杂草丛生的荒芜景象。
他依旧沉默,眼神空洞,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也带不来多少暖意。
风吹动他枯槁的发丝,他也毫无反应。
仿佛他的灵魂,依旧停留在那片绝对的死寂之中,未曾完全归来。
只有那柄柴刀。
只有当他握着那柄柴刀,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布满缺口的刃面时。
他那空洞的眼底深处,才会偶尔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恋与专注。
仿佛那是他与这个陌生世界之间,唯一的、冰冷的锚点。
这一日清晨,玄机子收拾好行囊,将那些朝廷赏赐的金银细软打包,只留下了些许药材和干粮。
他走到坐在台阶上、静静望着远处天空的林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州府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朝廷的视线迟早还会落回来。
道爷我带你换个地方,找个山清水秀的村子,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其他。”
林默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目光落在玄机子身上,没有任何表示,既无同意,也无反对。
玄机子叹了口气,搀扶起他。林默的身体依旧虚弱,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老道士身上。
他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柄柴刀。
两人一瘸一拐,缓缓走出了这间承载了太多死亡与沉寂的药铺后堂,走进了州府依旧残留着悲伤与重建气息的街道。
路人向他们投来好奇、怜悯、或敬畏的目光,窃窃私语。
他们认得玄机子,更对那个被老道士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却紧紧握着一柄破旧柴刀的年轻人充满好奇。
这就是那个传言中拯救了州府的“默郎君”?
看起来…竟像是个废人…
林默对所有的目光和议论毫无所觉,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
手中的柴刀,偶尔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一丝微不足道的、冰冷的光泽。
玄机子搀着他,穿过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走向那扇标志着离开州府的城门。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前方,是通往未知乡野的、尘土飞扬的官道。
身后,是渐渐远去的、依旧笼罩在阴影与新生中的庞大城池。
没有波澜壮阔的告别,没有万众瞩目的送行。
只有一个邋遢的老道士,搀扶着一个仿佛失去一切的年轻人,握着一柄平凡的柴刀,沉默地,走向一片陌生的、晨光熹微的天地。
故事仿佛回到了某个原点。
又或者,是一个全新的。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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