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北道上颠了大半宿,天光微亮时停在一处荒村外。杜守拙掀开车帘,风里带着土腥味。他背上还伏着刘承山,呼吸微弱但没断。车夫回头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只点了点头。
他跳下车,脚踩在地上的一瞬,左臂黑纹猛地一抽。那条线已经爬到肩窝,皮肤下像是有针在扎。他没动,等痛过去才迈步。前方有家酒馆,门板半塌,招牌歪着,上面“歇脚”两个字只剩一个“歇”。
他推门进去。
屋子里烟气混浊,几张破桌边坐着几个赶路的脚夫。炉子上炖着汤,咕嘟响。他靠墙坐下,把刘承山放在脚边,刀横在膝上。没人看他。他从怀里摸出药瓶,倒了倒,空的。
他捏紧瓶子,听见身后木门吱呀一声。
一个人走进来。独眼,右脸一道疤裂到耳根。他穿着灰布短打,腰间挂着一把蛇纹刀,刀鞘泛青。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目光扫过屋里,最后落在杜守拙身上。
他走过来,在对面坐下。
“你是杜守拙?”声音沙哑。
杜守拙没说话,手按在刀柄上。
“找刘撼山的人,都死了。”那人说,“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到大巴山?”
杜守拙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只独眼里没有试探,只有杀意。
“你是谁派来的?”他问。
“黑风帮不收活口。”那人冷笑,“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现在转身回去,还能留个全尸。”
杜守拙慢慢把左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手臂上的黑纹像藤蔓缠到手腕,“守”字刺青在皮肉间发暗。他把手臂搁在桌上,掌心朝上。
那人盯着那条胳膊,忽然笑了:“废了的左手,还想拿刀?”
杜守拙没动。
那人猛然起身,拔刀直刺。刀尖带毒光,直奔左肩。
杜守拙侧身闪入他怀里。右手刀已出鞘,贴着他肋下往上挑。刀锋卡进腕骨,一绞。
“咔。”
那人手腕断了,刀落地。他闷哼一声,想退,杜守拙一脚踹在他膝盖上。他跪倒在地。
杜守拙的刀抵住他咽喉。
“谁派你来的?”
“哈哈哈……”那人咳出血沫,“你也配问?”
杜守拙低头,刀尖轻挑,削下他半片耳朵。血喷在桌面上,滴进冷汤里。
那人疼得全身抖,却还在笑。
“你不就是想活捉我换消息?”他喘着,“可我根本不知道刘撼山在哪。”
“那你拦我?”
“试你。”他咧嘴,“看你敢不敢动手。看你还能撑多久。”
杜守拙盯着他。这人不是普通打手。他是死士,专为送死而来。
“你早就准备好了毒?”
那人不答,嘴角突然溢出黑血。他舌头底下藏着毒囊,咬破了。
他倒下去的时候,手指在地上划了一下。
杜守拙蹲下。那人瞳孔散了,嘴里还在冒泡。地面那个痕迹是个半截字——“巴”。
他伸手探进那人怀中,摸出半块铜牌,刻着“黑风七卫”。他没拿,放回原处。
站起来时,他腿有点软。左臂的黑纹又涨了一圈,血管突突跳。他扶着墙,回到原位坐下。刀没归鞘,横在膝上。
屋里其他人早躲到角落。炉子上的汤还在响。
他低头看刘承山。这人还没醒,脸色蜡黄。他知道刘承山知道“撼山篇”下半部在哪,也知道清漪关在哪一层秘窟。但他不能死。
他必须活着到大巴山。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两组,一轻一重。
杜守拙没抬头。他把刀压在腿下,手搭在柄上。
门开了。
进来两个男人。前面那个矮壮,穿皮坎肩,手里拎着酒壶。后面那个瘦高,脸上蒙着布巾,只露眼睛。他站在门边,不动。
皮坎肩笑着走过来:“这位兄弟,辛苦了啊。”
杜守拙没应。
“刚才那一刀,利落。”皮坎肩把酒壶放在桌上,“我敬你一杯。”
他倒了一碗,推过来。
杜守拙看着酒面晃动。没动。
“你不喝?”皮坎肩笑,“怕有毒?”
杜守拙抬眼:“你也是七卫?”
皮坎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看得出?好眼力!不过……我不是来送死的。”
他拍了拍手。
蒙面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图,扔在桌上。是张人皮地图,和孙巧言给的那张一样。
“我知道你要去大巴山。”皮坎肩说,“我也知道你背的是刘承山。我可以带你进去,避开巡哨。”
“条件?”
“杀了刘撼山后,刀谱归我。”
杜守拙看着地图。那上面有条红线,通向一座山腹密窟。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凭这个。”皮坎肩从脖子上扯下一块铁牌,扔在桌上。“黑风六卫。比七卫多活三年。”
杜守拙盯着他。
“我不恨刘撼山。”皮坎肩低声,“但我恨他拿活人练功。我老婆……就是被他吸干的。”
他眼眶红了。
杜守拙沉默片刻,伸手拿起地图。翻看背面,有个小字批注:“三层东角,锁链声不断。”
那是清漪的位置?
他抬头:“你现在就带路?”
“天黑前能到山脚。”皮坎肩说,“但你得先把刘承山交给我。他太重,影响速度。”
杜守拙摇头:“他在我手上才安全。”
“你不怕他中途死了?”
“死不了。”杜守拙说,“他还得开口。”
皮坎肩皱眉,正要说话,忽听“叮”的一声。
一支细针钉入桌面,离他手指不到一寸。
两人同时转头。
门口没人。只有风卷着沙粒打在门板上。
杜守拙抓起刀,扑到窗边。外面小巷空荡,只有几只鸡在刨食。
他回头。皮坎肩脸色变了:“有人盯梢。”
蒙面人迅速关门,插上门闩。
“是黑风帮的眼线?”杜守拙问。
“不止。”皮坎肩从靴里抽出匕首,“可能是刘撼山本人派来的‘影子’。”
杜守拙抱起刘承山,靠墙站着。刀在手,指节发白。
左臂黑纹突然剧烈跳动,整条胳膊像要炸开。他咬牙忍住。
皮坎肩看着他:“你还撑得住?”
杜守拙不答。他盯着门缝下的光影。有一道影子刚闪过。
他慢慢弯腰,把刘承山放下。然后抬起右脚,轻轻踩在那支毒针旁边。
针尾刻着一个极小的“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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