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门前金钉朱漆的御道上,九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河西龙驹牵引的云龙纹玄盖金辇正缓缓启动,鎏金铜銮铃叮当清越,碾过青石御道的每一寸肌理都荡起沉浑回响。重檐鎏金宝顶在秋日晨阳下折射出刺目欲盲的璀璨神光,辇身绘满五彩云海游龙图案,两侧垂着明黄团龙销金帐幔,流苏缀珠,随车轻摇碎光闪动如星河坠地。
蔡攸骑马陪侍金辇右侧稍后处。坐骑是御赐的青海骢,浑身乌黑四蹄踏雪,神骏非凡。他却依旧是一身内敛的玄色暗绣夔龙常服,只腰间束了一条新赐的四指宽玄色金线夔纹锦带,带銙正中镶嵌一枚殷红如血的鸡血石,在晨光下隐现龙形暗影。他的脊背挺直如标枪,姿态恭谨却无谄媚,目光沉静地落在前方御辇那低垂晃动的明黄流苏上。
身后是绵延的仪仗:金瓜、钺斧、旗、牌、伞、扇……朱衣金甲的御前亲军如移动的赤金丛林,肃杀无声。队伍如同一条流淌的金红巨蟒,无声滑过御街两侧跪伏如尘埃的万千臣民头顶,碾过汴京城的中心血脉,朝着外城西北方向皇家新辟的苑囿“万岁山”(日后的艮岳雏形)逶迤而去。
崇政殿内,圣恩已降。
方才殿上,徽宗御笔亲书的诰命敕轴由貂铛高捧宣读。当“特晋蔡攸为太傅,授开府仪同三司,赐金万两,绢帛五千匹,南海明珠十斛,新罗美姬十二名……”洪亮的声音还在雕梁画栋间回荡时,一旁随蔡攸入宫的王蕴之已盈盈下拜。
皇帝的目光在她低垂的颈项与沉静如玉的眉眼间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有一丝恍惚的迷恋。笔走龙蛇,又一轴敕书落下:“……王氏蕴之,温良淑德,克娴内则……特授正二品诰命夫人!”
绯罗泥金的诰命袍服当场由两位女史捧来,珠围翠绕,霞帔上金丝线绣满栩栩如生的青翟(雉鸟)层层叠叠的鸟羽展翅欲飞,尽显“青罗为体,金翟为章”的皇家气派。当那顶沉甸甸、镶嵌着鸽卵大东珠累丝赤金点翠翟冠稳稳落在王蕴之发髻上时,冰凉的珠翠金属沉坠感压着她高绾的云鬓,翟鸟口中衔着长长的珍珠珊瑚流苏垂坠到肩颈,珠光映着她无波无澜的眼眸,只微微俯身再拜,仪态万千却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水玉观音。
蔡攸的目光越过王蕴之低垂的翟冠珠帘,与徽宗投向蕴之那毫不掩饰的灼热视线在半空中无声交火!那眼神冰冷如玄铁淬火,只一瞬便挪开,沉静如渊。他深深叩首,声音稳若金石:“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山呼万岁之声滚雷般在殿中回荡。
此刻,车驾已出旧封丘门,进入西北新辟的皇家禁苑地界。原先的郊野田埂阡陌被强行征辟夷平,方圆近十里的土地上,已初具规模地圈起了灰白青石垒砌的长长宫墙。宫墙外开挖的巨大壕沟尚未引活水,露出生硬的黄褐土层。但墙内,已能窥见宏大格局的雏形。
金辇在尚未完全铺就青石板的官道上微微颠簸。徽宗推开半扇金丝楠木雕龙辇窗,新鲜草木混着泥土与远处山石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位以丹青妙绝、道君皇帝自诩的天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片孕育中的天地。
“爱卿,这便是你说的……移天缩地之所在?”徽宗的声音隔着纱幔传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喘息。
“回陛下,此‘万岁山’,只是神工之始。”蔡攸的声音清晰平稳地传入辇中,“取九州之石,移四海之木,引河洛之水,方成其为‘艮岳’。”他勒马稍前,指向远处一片刚堆叠起轮廓的“小丘”:“陛下请看,那处正在叠‘飞来峰’,拟灵鹫峰景;稍远正在开凿的‘曲江池’,引汴河水暗渠灌注,待成可泛龙舟;池畔那片正在夯实地基之处,是‘延福殿’选址……”
他口中所述,皆引经据典,非《洛阳名园记》,即《洞天福地》。徽宗听得入神,频频颔首。
车驾深入未完成的苑囿中心。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扑面而来!号子声、凿石声、锯木声、骡马的嘶鸣混杂着工匠呼喝,比殿上的“万岁”声更为震耳欲聋,充满了粗粝野性的生机。
一群赤膊的壮汉喊着粗重的号子,正用滚木、绳索和铁链艰难拖动一块高达两丈、遍生孔窍的太湖石!那石如同沉睡的狰狞巨兽!石体遍布岁月蚀孔与奇异的深壑纹理,通体灰白却隐隐透着苍青色泽,阳光下竟流动着冷玉般的光晕。无数粗砺的绳索深深勒进壮汉们黝黑肩臂爆起的肌肉纹理中,汗水混着石粉在他们鼓胀的肩背胸腹上流淌,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泥河。沉重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奋力拖拽,都仿佛与这块通灵奇石进行着最为原始的角力!
更远处,一座刚搭起主体梁架的巨大木作棚架下,火星四溅!十数个铁匠精赤上身,只系着油渍发亮的皮围裙,围着一只烧得暗红发亮的巨大地炉,抡动数十斤重的铁锤!“叮!当!”沉重的敲击声带着金属的震颤撕裂空气!炉口喷吐着灼人热浪,铁锤砸下时,锤头暗红铁块上迸射出成串刺眼的金红色火花,如同地火喷涌,溅落在工匠们淌满汗水的胸膛和手臂上,瞬间灼出细小的焦糊黑点,他们却浑然不觉!每一次锤落,棚屋粗大的橡木骨架都随之震颤!而炉旁堆砌的,赫然是成堆新锻的青铜兽首铆件、巨大的尖头镐齿、沉重的鹤嘴锄凿——这绝非园林饰物,更像是开山裂石的战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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