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宫城的飞檐在秋日高远的天空下划出凌厉的弧线,德阳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无形的凝重。姬延负手立于巨大的海疆舆图前,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落在了波涛汹涌的东南沿海。
程邈关于工坊“意外”与市井流言的加急奏报,以及黑冰台对溺亡匠师的秘密复查结果(结论仍倾向意外,但疑点未消),如同几片阴云,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暴。源信玄的伎俩虽被化解,但姬延深知,这绝非结束,而是更深层次较量的开始。对手绝不会甘心于小打小闹的骚扰。
“苏相,”姬延并未回头,声音平静,“你以为,源信玄下一步,会指向何处?”
苏厉沉吟片刻,苍老的嗓音带着洞察世事的睿智:“陛下以阳谋破其阴谋,稳住了内部。流言既无效,工坊防范又严,对手若还想延缓我水师成型,必会寻找更致命、更难以防范的目标。老臣以为,无外乎二者:一曰粮草军需,水师未动,粮草先行,一旦有失,动摇根基;二曰核心图纸与技术,此乃水师之魂,若被窃取或毁坏,纵有万千工匠,亦难为无米之炊。”
姬延缓缓转身,眼中流露出赞许:“英雄所见略同。源信玄用兵,喜用奇正,善攻其不备。他前番手段被破,锐气受挫,下一次,必是雷霆一击,力求致命。”他走到御案前,手指点向琅琊的位置,“粮草囤积之地,战舰营造之坊,便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是否要加派重兵,严加看守?”兵部尚书出列请示。
“重兵看守,乃必然之举。然,被动防御,终是下策。”姬延目光扫过殿内重臣,“源信玄在暗,我在明。他若铁了心要破坏,总能找到漏洞。防不胜防,不如……请君入瓮。”
众臣神色一凛,意识到陛下已有定计。
“王翦、蒙恬军报提及,沿海侦察已发现几处海寇废弃据点,并寻得‘八岐’印记。”姬延踱步道,“这说明,他们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远超我们想象。必有我们尚未发现的隐秘通道或内应网络。”
“陛下的意思是……利用这次机会,揪出内鬼,甚至……反制?”程邈眼神一亮。
“不错。”姬延站定,语气斩钉截铁,“他不是想烧朕的粮草,毁朕的战舰吗?朕就给他这个机会!”
一份详尽的、标注着“绝密”的《琅琊防务与工坊布局图》——当然是经过精心修改的——被“无意中”泄露给了黑冰台监控下的几个可疑目标。图中,粮草主要囤积于离工坊区不远、看似守卫松懈的“甲字仓”,而“劈浪舰”的核心图纸与模型,则被标注存放在工坊区核心地带的“机要阁”。
同时,真正的核心粮草被秘密转移至更隐蔽、防守更严密的备用仓库,并由王翦的心腹将领率精兵伪装成普通役夫把守。“劈浪舰”的真正图纸与关键部件试制,则转移到了一处由程邈亲自选址、依山傍水、仅有极少数人知晓的地下工坊进行。
而在那张虚假的布局图指引的“甲字仓”和“机要阁”周围,王翦与蒙恬布下了天罗地网。明哨暗卡,伪装潜伏,只待鱼儿上钩。武承虽未痊愈,也积极参与布局,利用他对琅琊地形的熟悉,指出了几条可能的渗透与撤离路线,并安排了人手监控。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赌的是对手的贪婪与急切。
时间一天天过去,琅琊工坊依旧热火朝天,表面上一切如常。新募的水师陆战队员在蒙恬的严苛操练下,已初具悍卒风范,水性、操舟、格斗皆有长足进步。程邈的地下工坊则进展神速,第一艘“劈浪舰”的龙骨已秘密铺设完成,小型“雷火喷”的定型版本也开始小批量试产。
然而,暗处的窥探者似乎格外有耐心。
直到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乌云低压,海风带着咸腥和隐隐的雷声。正是夜黑风高,杀人放火的天时。
子时刚过,数条黑影如同鬼魅,利用夜色的掩护和对地形的熟悉,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几处明哨,接近了虚假布局图上标注的“甲字仓”。他们动作矫健,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手。两人在外围警戒,另外几人迅速取出火折和引火之物,准备制造混乱,主力则直扑仓门。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批身手更为敏捷的黑影,如同壁虎般攀上了“机要阁”的外墙,利用特制的工具,悄无声息地撬开了窗棂。
他们的一切行动,都被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清晰地汇报给了坐镇指挥的王翦和程邈。
“果然来了!”王翦眼中寒光一闪,“按计划,放他们进去!关门打狗!”
就在潜入“甲字仓”的黑影即将点燃引火物的刹那,以及潜入“机要阁”的黑影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些伪造的、无关紧要的图纸卷宗时——
“咻!咻咻!”
尖锐的哨箭划破夜空!
刹那间,原本寂静的黑暗被无数火把照亮!“甲字仓”和“机要阁”周围伏兵四起,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将那些黑影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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