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工位，林晓晓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脱力。电脑屏幕上，苏晴那封撤销任务的邮件依旧刺眼地停留在收件箱最上方，像一道刚刚愈合却依旧隐隐作痛的伤疤。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呼吸，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日常工作中。手指放在键盘上，却半晌没有敲下一个字。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昨夜的情景——陆寒州突然出现时带来的压迫感，他与苏晴对话时那冰冷的、精准的质问，以及他离开时那挺拔而决绝的背影。
【真的……结束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定了。苏晴刚才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锋芒的“提醒”犹在耳边。任务的撤销只是解除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但将她视为眼中钉的苏晴依然稳坐总监之位，她们之间的地位差距没有丝毫改变。未来的路，恐怕只会更加如履薄冰。
然而，与之前那种孤身一人、深陷泥潭的绝望感不同，此刻她的心中，除了残余的后怕和隐忧，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实的支撑感。
这种支撑感，源自于陆寒州。
她点开公司内部通讯软件，看着那个几乎从未点亮过的、属于CEO陆寒州的灰色头像。昨夜之前，这个头像在她的联系人列表里，更像一个遥远而威严的符号，代表着公司的最高权力和不可逾越的层级。而现在，这个符号被赋予了具体的、甚至带了些许……温度的形象。
是他，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时，投下了一束光。
尽管他出现的方式是那样“恰好”，介入的理由是那样“公事公办”，语气是那样冷硬，甚至最后还指出了她的“违规”嫌疑。但林晓晓不是傻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套严谨的、基于规则的说辞之下，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庇护。
他不是在维护某条抽象的规章制度，他维护的，是身处规则漏洞中、被恶意针对的、具体的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烫了一下，一股暖流伴随着微微的酸涩，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一种被看见、被理解、甚至……被保护的感觉。在她习惯了职场中的谨小慎微和独自消化委屈之后，这种感觉陌生得让她几乎想要落泪。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再次浮上心头。是因为她恰好是“星辰项目”的成员，而苏晴的行为损害了项目利益？还是因为……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他真的如同她内心深处某个不敢触碰的猜想那样，在……关注着她？
一想到后者，林晓晓的脸颊就不自觉地开始发烫。她赶紧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过于大胆且不切实际的想法驱逐出去。
【林晓晓，清醒一点！那是陆寒州！是顶头上司！他做任何决定首先考虑的必然是公司利益和自己的管理权威。帮你，只是顺手，只是恰好你的困境撞到了他需要整顿纪律的枪口上而已！】
她在心里严厉地告诫自己，不要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妄想。那种小说里才有的霸道总裁独宠小职员的戏码，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里？尤其还是发生在陆寒州这种理性得像精密仪器一样的男人身上。
可是，理智的告诫，却无法完全压制心底那份悄然滋生的、混杂着巨大感激和一丝隐秘悸动的情绪。
她忍不住回想起他出现时的每一个细节。他看向苏晴时那冰冷锐利的眼神，转向她时那看似平淡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以及他说话时那低沉而稳定的嗓音……每一个画面，都像是被慢镜头处理过一样，在她脑海里清晰地回放。
【他当时……是不是看出我快哭了？】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羞赧，耳根微微泛红。她当时确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他会不会觉得她很没用？很脆弱？
各种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让她坐立难安。既感激于他的出手相助，又困惑于他的动机，还夹杂着对未来的担忧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了对那个名字的反复咀嚼。
陆寒州。
这个名字，曾经代表着遥不可及的权威和令人窒息的压力。而现在，它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复杂的新含义——是危难时刻的援手，是混乱中的定海神针，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安全感的来源。
她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假装在整理工作笔记，手指却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下了两个字：
谢谢。
随即，她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按下了删除键。
这声谢谢，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在何种场合，对他说出口。直接去找他？太冒昧，也太引人注目。发邮件？显得过于正式和生硬，而且以他的层级，大概率不会回复这种微不足道的个人感谢。
也许，默默地记在心里，用更好的工作表现来回报这份“顺水人情”，才是唯一正确且可行的方式。
她关掉空白文档，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脑海中那些纷繁的念头压下，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屏幕上等待处理的工作列表上。
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瞟向了通讯软件上那个依旧灰色的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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