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屿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
他摇下车窗,让深秋傍晚微冷的空气灌进来,吹在脸上,带走自己那因强撑而冒出的燥意。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那么在意了,忘了那张脸,忘了那种痛。可当那个相似的面孔出现的那一刻,心脏还是会生生的疼,奇怪,这么多年,疼痛也好像并不会少几分,而且,此时,越想,那痛似乎还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了。
原来不是忘了,只是埋得太深,深到他自己都骗过了自己。
常屿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塞,给苏虞打了个电话,让她应对花咏接下来的事务。然后发动车子,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天地汇这个时间还很安静,常屿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烈酒,没有加冰。
液体滑入喉咙,带来灼烧般的刺痛感,反而让那颗麻木的心找回了一点存在的感觉。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动作依旧克制,但频率比平时快了许多。
就在他准备叫第四杯的时候,一个身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Whisky Sour,谢谢。”
常屿没有偏头,但知道是谁。
能在这种时候,精准找到自己,并且如此自然地坐下来打算看笑话的,只有郑与川。
酒保很快调好了酒,推过来。
郑与川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轻轻转动着杯子。
“常特助好雅兴。”
常屿看着自己杯中所剩无几的酒,声音因为酒精而带上了些哑,但逻辑依旧清晰,“郑总,现在是私人时间。”
“好。”郑与川从善如流,侧过身看着常屿被酒气熏得略微泛红的眼尾,他甚至怀疑,不是哭过吧,“那我们不谈工作,谈谈私人感情。”
常屿低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倦意,“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那我们谈和平。”郑与川换了个说法,目光紧锁着他。
常屿终于转过头,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像是打翻了的砚台,浓稠的悲伤和压抑的愤怒在里面翻滚,虽然只是一瞬,但足够郑与川看清。
“郑与川,”常屿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很低,“你刚刚,已经亲手把我想要的和平,碾碎了。”
郑与川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道歉,只是平静地说,“出来混,讲公平啊,咱俩一比一平。你拿着文件来找我的时候,不也先把我的和平,碾碎了一次吗?”
常屿定定地看了郑与川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沧桑,又带点凄凉,他仰头将杯中残酒饮尽,将杯子重重搁在吧台上。
“所以呢?郑总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看看一个号称只想要和平的人,是怎么被自己掀起的浪打湿鞋的?”
“不,”郑与川看着他,眼神里少了些商场上的算计,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只是觉得,两个和平都被碾碎了的人,或许可以……一起喝一杯?”
常屿沉默下来,他重新向酒保要了两杯酒,推给郑与川一杯。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喝着酒,吧台上方的灯光昏黄,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交叠在一起,又分开。
常屿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死在一场所谓的意外里,为了保住一些……现在看来什么都算不上的东西。”
郑与川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那之后,我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常屿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争权夺利,你死我活,到最后,连最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所以我就想,算了吧,安安稳稳的,把该做的事做完,别再起什么风波,能好商好量,干嘛非得动刀动枪呢,谁受到伤害,都有人受不住的。”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不是很没出息?三十岁,就想过六十岁的生活。”
“不是。”郑与川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是看得太透。”
常屿侧头看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敷衍的痕迹,但只看到了一片罕见的认真。
“郑与川,”常屿的语气带着醉意,却异常直白,“你别对我感兴趣。我这个人,早就没什么真心了,虽然我爱和平,但该有的算计和自保,一样不缺。”
郑与川闻言,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凑近了些,“巧了,我就喜欢不喜欢我的,我也不想要什么真心,何况,你怎么知道,你剩下的,就抠不出一星半点,我想要的东西?”
常屿看着他,拿起酒杯,和郑与川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将剩下的酒喝光,站起身,“谢谢郑总,我陪你喝茶,你陪我喝酒。咱们这账,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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