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越来越绵密,将整个风岛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远方的海平面与铅灰色的天空模糊了界限。
高途在母亲的墓前站了许久,直到那束白菊上的水珠与红玫瑰上的雨滴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千言万语,最终都沉寂在了心底。
有些告别,无需宣之于口;有些决断,只需自己知晓。
对沈文琅是如此,对过去那个卑微、隐忍、活在谎言里的自己,更是如此。
高途转身,沿着来时的石阶一步步下山。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山路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思绪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礁石,坚硬而明确。
就在高途走到山脚,踏上通往码头方向的路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道路旁,那棵冠盖如云的古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被雨水打湿,锃亮得像一头蛰伏的、湿漉漉的兽。
车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正倚着车门。
是郑与山。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就那么站在树下,没有打伞。虽有大树遮着,可还是有细密的雨丝已经将他的头发和肩头布料洇成深色。他静静地望着墓园的方向,像是在这里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看到高途,他掐灭了烟,直起身。没有惊讶,没有质问,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浮华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波澜的了然。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唯有雨声沙沙。
高途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没想到郑与山会出现在风岛,出现在母亲墓园的山脚下。
高途深吸一口气,撑着伞,走了过去。
伞沿的雨水串成细帘,隔在两人之间。
“你怎么会在这里?”高途的声音带着一丝整夜未眠的沙哑和疲惫。
郑与山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平淡,“来找某个昨天夜里,在我的地盘上,不告而别的逃兵。”
高途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过于锐利的视线,仿佛那样就能藏起自己的仓皇。
郑与山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向前半步,几乎要碰到伞沿,“说你来了,我推了极昼的局赶过去,结果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一室冷气。”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调了监控,看到有人仓皇失措地从消防通道跑了。我就在想,你这只受了惊的兔子能去哪里。”
他的目光扫过高途身后的山路,“看来是来这里告状了,怎么,跟苏年阿姨诉苦,说我郑与山欺负你了?”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高途抿了抿唇,无法反驳。沉默了几秒,才重新抬起头,看向郑与山,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激和更深重的愧疚。
“墓园的事,谢谢你。这么多年,我……”他哽了一下,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郑与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透彻,“高途,你要是为这个谢我,那这声‘谢谢’,我听着没意思。”
他猛地向前一步,彻底跨入了高途伞下的方寸之地。两人之间的距离马上被拉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程度,伞外的世界被雨水隔绝,伞内的空间瞬间被郑与山身上混合着雨水、烟草以及那股沉稳的岩蔷薇的气息充斥。
雨水顺着伞沿,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我帮你,不是为了听你说谢谢。”郑与山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轻易穿透高途所有的伪装,直抵他内心深处最狼狈的角落,“就像前两天我生气,也不是因为你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些话。”
雨水还在伞沿织成雨帘,郑与山指向湿滑的山路,“我陪你走过最泥泞的路,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不能陪你看最后的风景?”
高途彻底怔在原地,他从未听过郑与山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带着痛楚,带着不甘,更带着一种深埋已久、终于破土而出的情感。
“怎么,你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别人喜欢?高途,你眼睛是看不见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郑与山声音发颤,“还是说,你非要我把心挖出来,才肯信这里面装的是谁?”
“我陪你在这里送走阿姨!看着你为了高晴一次次把自己逼到绝境!看着你把自己活生生拧成一个无懈可击的、没有弱点的人!”
郑与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火,狠狠砸在淅沥的雨声里,“是!你有你的骄傲,你的坚持,你不想欠任何人的!可高途——”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神灼热、痛楚,却又亮得惊人,死死锁住高途躲闪的双眼,“你把我郑与山看小了!”
雨幕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劈开,万籁俱寂,只剩下这句压抑了太久的控诉在两人之间轰鸣。
“你看小了我陪你走下去的决心!看小了我等你的耐心!”他的声音沉下去,带着一种被误解的苦涩和愤怒,“在你高途的心里,我郑与山是不是永远都只是个……需要被时刻防备、被轻易推开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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