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抱着岁安，踉跄着走进屋里，把岁安放在里屋的床上。
王医生拿来体温计，夹在岁安腋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胸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烧得这么厉害，再晚来一步，怕是脑子要烧坏了！”
他转身从药柜里拿出听诊器和几瓶药，一边给岁安听诊，一边对清欢说：
“孩子是风寒入体，又受了惊吓，抵抗力弱，才烧得这么顽固。
我先给他打一针退烧针，再开点药，你回去后按时给他喂，多让他喝热水，注意保暖。”
清欢站在一旁，紧紧攥着双手，眼睛死死盯着王医生的动作。
看着针头扎进岁安的胳膊，她忍不住别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真怕岁安会疼，更怕这针不管用。
打完针，王医生把药包好递给清欢，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
清欢接过药，连忙从兜里掏出钱，双手递过去：
“王医生，谢谢您！这是医药费，您看看够不够？”
王医生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钱先不急，你先把孩子照顾好。
这么小的孩子，可不能再让他受冻了。”
他看了看清欢满是泪痕的脸和沾着泥土的衣服，又说：
“外面天还黑，山路不好走，等天亮了再回去吧，我这里还有间空房，你们先歇会儿。”
清欢感激得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点头：
“谢谢您……谢谢您，王医生……还有老陈爷爷……”
站在门口的老陈爷爷笑着摆了摆手：
“谢啥，都是应该的。你好好照顾孩子，我先回去了，天亮了再来看你们。”
看着老陈爷爷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渐渐平稳下来的岁安，清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空房里只点着一盏微灯，灯光映在岁安熟睡的脸上，能看到他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比之前平稳了些。
清欢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双手紧紧握着岁安的手。
灯光晃啊晃，映得她的影子在墙上忽大忽小。
她看着岁安安静的睡颜，慌乱和恐惧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还好……还好遇到了老陈爷爷……”
她小声呢喃着。
她不敢想，如果没有那束突然出现的手电筒光，如果老陈爷爷没有停下来，如果王医生没有开门，岁安现在会怎么样。
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岁安，她的心就像被生生撕裂，疼得喘不过气。
她把岁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夜渐渐深了。
清欢没有丝毫睡意，眼睛一直盯着岁安，时不时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
体温在慢慢降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滚烫。
她轻轻帮岁安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
“岁安，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她凑近岁安的耳边，小声说：
“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我给你做你爱吃的野菜饼，你还可以继续凿你的石雕。”
她就这样守在床边，握着岁安的手，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着承诺。
……
眼皮重得像黏了胶水，岁安费了好大劲才睁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线里，先是看到昏黄的煤油灯，接着就定格在床边的身影。
清欢坐在小板凳上，头轻轻靠在床沿，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眼下是淡淡的青黑，脸色也比平时苍白许多，一看就是熬了一整夜。
岁安动了动手指，想轻轻抽回手，让她睡得舒服些，可刚一用力，清欢就醒了。
她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惺忪，可看到岁安醒着，瞬间就亮了起来，嘴角立刻扬起温柔的笑。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满是欢喜：
“岁安！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已经恢复正常，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眼眶却又悄悄红了，那笑容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庆幸和心疼。
岁安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愧疚，小声说：
“姐姐，我不疼了，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清欢刚要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回去，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松开岁安的手，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明显的责备：
“你还知道心疼我？当初是谁不听话，非要去溪边洗冷水？
你知不知道你烧了一天一夜，差点就出事了？
你知不知道我背着你在山里走了多久，找不到路的时候有多害怕？”
她说着，声音又忍不住发颤，刚才压下去的后怕又涌了上来。
岁安被掐得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只是低着头，小声认错：
“姐姐，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不该让你担心，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
看着他乖乖认错的样子，清欢心里的气又消了大半。
她伸手揉了揉刚才掐过的地方，声音软了下来，却还是带着严肃：
“知道错就好。以后不许再任性了，你的身体要是垮了，姐姐怎么办？
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家打理好，要是你出事了，我们怎么等苏师父回来？”
岁安用力点头，伸手抓住清欢的手，认真地说：
“我知道了姐姐，以后我都听你的，再也不做让你担心的事了。
等我好了，我就帮你种菜、喂鸡，还帮你凿石雕，不让你那么累。”
清欢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眼里还带着未干的湿意：
“好，姐姐等着。
你现在刚醒，身子还虚，再好好睡一会儿。”
岁安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清欢坐在床边，没有再离开，只是轻轻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熟睡的脸。
从王医生家出来时，天已经大亮。
清欢执意要把医药费塞给王医生，王医生推脱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拗不过她，才收下了一部分。
刚走出门口，清欢就拉着岁安往回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可脸色却依旧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姐姐，你慢点走，我没事，不用急。”
岁安看着她有些摇晃的身影，连忙扶住她的胳膊。
他能感觉到清欢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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