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北风卷着雪沫,抽打在靖北镇新筑的城墙上,发出凄厉的呼啸。平北王府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自草原和内部渗透而来的寒意。
林枫看着陈影呈上的最新密报,脸色如同窗外的冰霜。密报上详细记录了边境三个屯田点被袭击的细节,并非简单的抢掠,而是有组织的破坏。农具被毁,粮仓被焚,甚至有几名负责指导农事的劝农司吏员被残忍杀害。更令人心惊的是,现场遗留的箭矢,并非蛮族惯用的骨簇,而是制式精良的三棱铁簇,与北疆军械库中所存一般无二!
“军械外流…”林枫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是内部有人,借着袭击的幌子,行破坏新政之实?”
陈影垂首:“现场痕迹处理得很干净,像是老手所为。箭矢来源正在追查,但军械库管理混乱,旧档缺失,短时间内难以理清。”
正说着,周莽大步踏入殿内,甲胄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脸色铁青:“殿下!城西军械库副管事刘明,昨夜被发现溺亡在家中水缸!初步查验,似是醉酒失足,但末将觉得太过巧合!”
林枫眼神一凝。刘明,正是负责部分旧式箭矢库存管理的中层官吏。
“巧合?”林枫冷笑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看来,我们的对手,不仅来自草原,还藏在我们的屋檐下!”
他站起身,走到北疆沙盘前,看着上面标注的遇袭屯田点和军械库位置,目光锐利如刀。“袭击屯田,杀害吏员,盗卖军械,杀人灭口…这一连串动作,目的很明确:拖延新政,消耗我们的力量,制造恐慌,甚至…引我们内部互相猜忌!”
“殿下,让末将去查!就是把靖北镇翻过来,也要把这群吃里扒外的蛀虫揪出来!”周莽怒目圆睁,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不。”林枫摇头,“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大张旗鼓地查,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藏得更深。既然他们喜欢玩阴的,那我们就陪他们玩一场更大的。”
他转向陈影,下令道:“黑衣卫暂停对外探查,全部力量转向内部。重点监控所有与旧豪强、边境贸易、军械管理有关的官吏、将领、商贾。特别是那些对新政阳奉阴违,或近期行为异常者。我要知道他们见了谁,说了什么,银钱往来,一切细节!”
“周莽。”
“末将在!”
“对外宣称,刘明系意外身亡,厚恤其家属。同时,以年关将至、加强防卫为由,秘密调整各军械库、粮仓、城门守军人员配置,将你绝对信任的将领、老兵,安排到关键岗位。动作要快,要隐秘。”
“遵命!”周莽领命而去。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靖北镇,乃至整个北疆的权力结构内部,悄然撒开。表面上的平静下,暗涌更加湍急。
几日过去,黑衣卫果然发现了端倪。数名与西河郡张氏、北原城几家商号过往甚密的官吏,近期都曾与一个名叫“德昌粮行”的掌柜秘密接触。而这家粮行,明面上做的是粮食生意,暗地里却有几笔来路不明的大额资金流动,最终都流向了几支经常往来边境的“商队”。更关键的是,黑衣卫在一个被袭击的屯田点附近,发现了与德昌粮行运粮车车辙印相似的痕迹!
“德昌粮行…东家是谁?”林枫问道。
“东家叫王德昌,是北原城一个不大不小的粮商,背景看似干净。但属下查到,他有一个侄子,在临渊堡归顺后,被编入了赵虎将军的东线军团,担任一名司库小吏。”陈影禀报。
“司库小吏…军械…”林枫手指轻扣桌面,“看来,这条线连上了。通知赵虎,控制住那个司库,但不要声张。严密监视王德昌和德昌粮行,看看还有哪些大鱼会浮出水面。”
就在林枫布网的同时,对手的反扑也接踵而至。
一夜之间,靖北镇城内多处贴出了匿名揭帖,内容直指平北王林枫。有的声称新政均田是与民争利,王府借此敛财;有的污蔑林枫出身不明,非大燕正统,乃蛮族野种;更恶毒的是,竟有揭帖暗示此前韩雄勾结蛮族之事另有隐情,影射林枫才是幕后黑手,铲除韩雄是为了杀人灭口!
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坊间扩散,尽管多数百姓得益于新政,对林枫心存感激,但恶语的种子一旦播下,难免在有些人心中滋生疑虑。一时间,靖北镇内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殿下,是否全城戒严,搜捕散布流言者?”周莽怒气冲冲地请示。
林枫看着手下收集来的几张揭帖,眼神冰冷,却摇了摇头:“戒严搜捕,正中对方下怀,只会显得我们心虚,让流言显得更‘真实’。他们想乱我们的民心,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民心所向。”
次日,平北王府发出告示,王府长史孙文谦亲自在靖北镇中心广场,公开宣讲新政条款,解答百姓疑问,并当场宣布,为表彰屯田营、劝农司吏员及边境守军的辛劳,王府将拨出专款,在年关之际,向所有登记在册的授田农户,每户发放御寒衣物一套,向所有军属、吏员家属发放米肉犒赏。
同时,林枫下令,将查抄自韩雄等叛逆的部分浮财,直接用于修补被袭击的屯田点,并加倍抚恤遇害吏员家属。
实实在在的好处,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量。流言在王府公开透明的姿态和真金白银的实惠面前,渐渐失去了市场。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谁让他们有田种,有饭吃,有希望,他们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就在对手的舆论攻势受挫之时,黑衣卫的监控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们截获了德昌粮行掌柜与城外一支“商队”联系的密信,信中提到了“腊月二十三,子时,老地方,接最后一批‘硬货’,并送‘先生’北上。”
“腊月二十三,就是明晚。‘硬货’应是军械,‘先生’…恐怕就是那个神秘的阿史那,或者是他派来的核心谋士!”陈影分析道。
林枫眼中精光爆射:“终于要收网了!通知周莽、赵虎,按计划行事!记住,要人赃并获,尤其是那个‘先生’,务必生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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