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站在回廊下,火光在她脸上跃动,忽明忽暗。掌心里紧攥着一块碎玉,边缘已磨破了皮,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落下,砸在青砖上,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散开。
她没有擦。
崔紫菀披着外袍立在门口,身后的柜子正烧得旺盛,火焰噼啪作响,裹挟着纸片与木屑向上翻卷,黑烟滚滚。她盯着薛明蕙,眼神冷峻,眼底却藏着一丝慌乱。
“不过是一些旧物。”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留着也是积灰,烧了反倒干净。”
薛明蕙未动,只轻轻一抖袖中荷包,半包药粉洒出,随风飘入火堆。刹那间,火焰中心泛起一抹幽蓝,宛如从深井浮出的一缕寒气,还带着苦杏仁般的气息,直冲鼻腔。
她缓缓吸了口气。
这味道她记得。父亲每日服用的补肺汤,药渣蒸腾时便是如此。那时她偷偷捡了些藏在帕子里,晾干后放在窗台下,就为记住它。
“姨娘。”她声音不大,却异常平稳,“您可知道?紫菀这种花,遇热会冒出靛蓝色的烟。尤其是配上‘青冥散’,颜色更浓。”
崔紫菀猛然抬头,瞳孔骤缩。
薛明蕙看着她,目光一点点沉下去。“我娘临死前咳出的血,也有这个味道。太医说是痨症,可痨症不会让人指甲发青、夜里喘不上气...那是中毒。”
崔紫菀嘴唇微颤,默然不语。
薛明蕙向前迈了一步。脚步有些虚浮,但她没有停下。春桃想扶她,被她抬手拦住。
“昨晚您拔簪指着我,问我记不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她的声音轻了下来,仿佛在讲述一件遥远往事,“可您忘了...我也问过您一句话。”
崔紫菀眼神微闪。
“我说,我娘死前最后一句是:‘别信穿秋香色衣服的人。’”薛明蕙顿了顿,目光落在崔紫菀今日的衣裙上,“您今天穿的,还是秋香色。”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火堆歪斜,火星四溅。崔紫菀终于后退半步,肩头轻轻一颤。
“你胡说八道!”她厉声喝道,“一个病弱的庶女,懂什么毒?谁给你的胆子污蔑主母!”
薛明蕙没有回应。她只是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慢慢展开。帕角斑驳染血,干了又湿,层层叠叠,隐约显出一些纹路。
她指尖抚过那血痕,闭了闭眼。
梦又来了。
残破的御花园里,石桌一角刻着“紫菀”二字,旁侧还有一行小字:“遇火生烟,其色如靛,蚀肺三载,命不可续。”她曾在月圆夜反复梦见这一幕,醒来总以为是噩梦,直到今日才明白——那是真相。
她睁开眼,望向崔紫菀:“我不是在污蔑。我是看见了。”
崔紫菀脸色一变:“你看见什么?满口疯话!”
“我看见您书房账本夹层里的药材单。”薛明蕙语气平静,“写着‘紫菀三钱,配青冥散半分,日添汤中’。那笔迹,和您赏花宴前塞进绣囊的字条,一模一样。”
崔紫菀呼吸一滞。
“我还看见您每月初七派人去城西药铺取药。”薛明蕙继续说道,“用的是假名,但掌柜记得您的手...右手无名指有道疤,是当年切药时划的。”
崔紫菀猛地将手缩进袖中,藏了起来。
“您不必烧柜子。”薛明蕙轻声道,“我知道您怕什么。怕那账本还在,怕有人查出给我爹下的不是补药,而是慢性毒;更怕有人追到五年前,查清我娘是怎么死的。”
崔紫菀咬紧牙关,忽而冷笑:“你以为你说这些就有用?没人会信你一个病秧子的话!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能翻天?”
薛明蕙没有争辩。她低头看着自己滴血的手,然后一点点握紧,让鲜血渗进帕子里。
血珠落在《璇玑图》的残纹上,竟微微发烫。
她忽然想起昨夜梦中,石桌背面还有一行字,此前从未显现:“毒由心生,焚则现踪。”
原来如此。
她抬眼,望向那烧得正旺的柜子:“您烧的不是旧衣,是证据。可您不知道,紫菀遇火不仅冒蓝烟,还会留下灰烬...灰中含铁,遇水变锈色,埋三年都不会散。”
崔紫菀瞳孔骤缩。
薛明蕙淡淡道:“明日扫院子的婆子,若在灰堆里捡到一片带锈色的纸角……您猜,会不会有人拿去给我爹看?”
崔紫菀终于变了脸色。她猛地转身,冲屋里吼道:“灭了火!快把火灭了!”
两名丫鬟慌忙提水泼上,火势渐弱,只剩黑烟升腾。可灰烬早已落满地面,混着未燃尽的纸屑,随风飘散。
薛明蕙静静站着,不再言语。
她知道,这一局,她已赢了一半。
第二天清晨,薛明蕙早早起身。
她没睡好。昨夜咳了好几次,每咳一下,胸口就像被刀割过一般疼痛。但她没有唤人,只默默摸出贴身佩戴的玉佩,贴在额头上缓了许久,才勉强躺下。
天刚亮,她便让春桃备水净面,换上一件洁净的月白衣裙,披上狐毛披帛。出门前,她从妆匣最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昨夜悄悄从火堆边收的一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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