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商学院EMBA面试等候区的空气,带着一种精心调配的、名为“精英”的香水味。鲁智深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魁梧的身躯深陷其中,勒紧的领带像条冰冷的蛇缠在脖子上。他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光滑的皮革,豹眼扫过四周低声交谈、气度不凡的申请人,又落回自己那份薄薄的、只有八个字“管理心得”的申请表上。那八个字——“管工人如带兵,义字当头”——在雪白的纸面上,如同他本人一样,与这精致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
“鲁智深先生?请进。”助理小姐甜美的声音响起。
鲁智深吸了口气,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带起一阵风。他推开厚重的实木门,走进面试室。
长条会议桌后,五位面试官端坐。居中依旧是白发儒雅的孙副院长,左侧是气质干练的李教授,右侧是眼神精明的赵教授。但当鲁智深的目光扫到最右侧那位时,豹眼瞳孔猛地一缩!
周明!
江东城建集团常务副总经理!主管全市重大基建项目招投标!韩副市长倒台后,他非但没受牵连,反而隐隐有更进一步的势头!此人城府极深,表面儒雅,实则手段狠辣,是顾爷残余势力在官商两界的重要棋子!鲁智深在“云顶雅筑”项目后期,曾因材料验收标准问题,与城建集团质检科有过摩擦,当时出面“协调”的,正是这位周副总!那次“协调”,让鲁智深额外付出了近百万的“技术调整费”!这笔账,鲁智深一直记着!
周明显然也认出了鲁智深。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玩味。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猎人看到了掉进陷阱的猎物。
面试开始。孙副院长和李教授的问题还算常规,围绕“管工人如带兵”和“梁山泊股权激励”展开。鲁智深虽言语粗粝,但观点犀利,直指核心,引得孙、李二人频频点头。赵教授则对“分红权”的实操细节追问了几句,鲁智深也一一作答,虽无专业术语,但逻辑清晰,落地性强。
轮到周明。
他慢条斯理地翻开鲁智深的资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鲁总……”周明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寒意,“您的经历……确实传奇。从包工头到企业家,令人钦佩。不过……”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如刀:
“我注意到,贵公司近年来承接了不少政府项目,包括‘云顶雅筑’、‘西江月’安置房、还有正在投标的‘跨江大桥引桥工程’……这些项目,体量大,利润高,竞争也异常激烈。”
他顿了顿,目光死死锁定鲁智深:
“据我所知,贵公司在这些项目的中标过程中……似乎……运气特别好?总能以‘合理低价’精准中标?而且……总能‘恰好’满足某些……特殊的……技术参数要求?”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鲁总,您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是如何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做到如此……‘精准’的?是靠您那套‘梁山泊管理学’?还是……有什么……独到的‘沟通艺术’?”
字字诛心!句句陷阱!
“运气好”?“合理低价”?“特殊参数”?“沟通艺术”?
这哪里是提问?这是赤裸裸的暗示!暗示鲁智深行贿!暗示他围标!暗示他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项目!而且,矛头直指他赖以生存的政府项目!一旦坐实,不仅EMBA泡汤,“智深建筑”也将万劫不复!
空气瞬间凝固!孙副院长眉头微皱,李教授面露不悦,赵教授眼神闪烁。周明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冰冷如毒蛇,等着鲁智深跳进他精心编织的语言陷阱。
鲁智深豹眼中寒光爆射!一股怒火直冲顶门!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几乎要拍案而起!指着周明的鼻子骂娘!但他强行压住了!他知道,冲动是魔鬼!周明就是要激怒他!让他失态!让他失控!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豹眼死死盯着周明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弧度。
“周副总……”鲁智深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滚过,“您这问题……问得好啊!”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拍桌子,而是伸向自己西装内袋。
周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以为鲁智深要掏烟或者手帕掩饰紧张。
然而,鲁智深掏出来的,是一部屏幕有些磨损的国产智能手机。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拇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
“滴!”
一声清脆的解锁音!
屏幕亮起!
显示的不是桌面,而是一个正在运行的录音软件界面!红色的录音按钮亮着!时间码在一秒一秒跳动!更刺眼的是,屏幕顶端状态栏,清晰地显示着——
“云端同步中…”
鲁智深将手机屏幕,缓缓转向周明,也转向其他四位面试官。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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