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地府,森罗殿侧殿。
此地,是为判官崔珏的辖区。
殿内幽绿的鬼火静静燃烧,光线投下幢幢鬼影。
两排青面鬼吏捧着厚重卷宗,脚下生风,埋头疾行,偌大的殿堂里,除了卷宗翻动的“哗哗”声,再无半点杂音。
正堂之上,崔判官身着大红官袍,面如黑炭,一部浓髯几乎垂到胸口。
他左手持一部厚重簿册,右手握着一管饱蘸墨气的判官笔,正要勾销堂下跪着的一个魂魄的阳寿。
这一笔若是落下,人间便会再添一缕新亡。
笔尖玄光流转,即将触碰到那魂魄名姓的一刹那——
“大人!判官大人!出大事了!”
两道狂暴的黑风毫无征兆地冲撞进来,正是奉命巡查的牛头马面。
它们头上的官帽歪到一边,魂体虚浮不定,连滚带爬地跪在大堂中央,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放肆!”
崔判官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笔锋骤停。
堂下那个魂魄,凭空多活了三息。
他双目圆睁,积蓄已久的煞气如潮水般外放,整个偏殿的鬼火都猛地矮了三寸。
“本官勾决之时,谁敢喧哗!”
牛头马面磕头如捣蒜,魂体几乎要被这声怒喝震散。
“大人恕罪!实在是黄泉路上,出了……出了天大的事!”
牛头的声音都在发颤。
“有阳间的活人,在乱葬岗上,开了个……铺子!”
“什么铺子?”
崔判官以为自己听错了,阴司亿万年,从未有过这等荒唐事。
“地产铺子!”牛头脱口而出。
“砰!”
崔判官将判官笔重重拍在桌案上,笔杆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却不是实物之声,而是一声沉闷的魂魄冲击。
马面见状,急忙抢着解释:
“大人明鉴!小的不敢胡言!”
“是真的!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就那么凭空落在了乱葬岗!”
“宅子灯火通明,还带着门房和丫鬟!”
“胡说八道!”崔判官冷哼,“阴间地界,哪来的阳宅?”
“是纸扎的!”
牛头急得猛然抬头。
“那宅子上有活人血气和朱砂煞气,自成一界!”
“阴司的风吹不进,地府的法度管不着!”
“最关键的是,它还收留了一个本该过奈何桥的女鬼!”
这几句话,终于让崔判官那张万年不变的黑炭脸上,神情有了变化。
阴司的风吹不进。
地府的法度管不着。
这八个字,代表着有人在他的地盘上,立下了新的规矩。
一个……不属于阴曹地府的规矩。
“那个女鬼,何名何姓,来自何处?”
崔判官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审讯的威严。
马面哆哆嗦嗦地翻着随身的小册子。
“回大人,叫林婉姝,来自阳间江城旧巷……”
话音未落,崔判官已翻开面前那部厚重如山的生死簿。
他的手指在簿册上飞速划过,指尖带着淡淡的玄光,江城地界所有新亡魂魄的信息在他眼中如流水般淌过。
片刻后,他的手指停下了。
“没有。”
“生死簿上,查无此人。”
此言一出,牛头马面彻底呆住了,魂体都僵在原地。
一个不在生死簿上的鬼,住进了一座地府管不了的宅子。
这不是在捣乱。
这是在挖阴曹地府的根基,是在打他崔判官的脸。
“好,好一个查无此人。”
崔判官不怒反笑,身上官袍无风自动。
他收起判官笔,从身侧的笔架上,取下一面布满了细密裂纹的古朴铜镜。
他对着镜面,呵出一口精纯的阴气。
镜面上的浑浊缓缓散去,清晰地映照出乱葬岗的景象。
那座名为“林宅”的纸扎宅院,正静静地矗立在荒坟之间,门口的橘皮灯笼散发着柔和却不容侵犯的光,将周围浓郁的阴气隔绝在外,仿佛两个世界。
崔判官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门楣上那块“林宅”牌匾。
他能看穿阴阳,自然也能看到,那两个字里,蕴含着一股极为霸道的力量。
那不是法力,也不是道行。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规矩”。
一个活人匠人,立下的规矩。
他决定,亲自试探一下这规矩的深浅。
崔判官伸出食指,隔着阴阳两界,对着镜中的牌匾,遥遥一点。
一缕精纯的阴司本源之力,在他指尖凝聚,化作一道几乎凝成实质的黑光,径直射向镜面。
他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阳间规矩知道,谁,才是阴司真正的主人。
***
人间,扎纸店,后院。
那一大块从城西血煞之地挖出的结晶,已被姜白研磨调和。
最终,化为一碗暗红近乎墨色的粘稠颜料。
这碗颜料静置在石桌上,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发生了轻微的扭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檀香混合的奇异味道。
柜台后的账房先生,那双空洞的眼眶第一次没有对着账簿,而是越过门廊,望向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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