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禁足东宫,如同一只被囚于金笼的困兽。宫门外是森严的守卫,宫墙内是死寂的压抑。往日的门庭若市、趋附之辈,此刻早已作鸟兽散,唯恐避之不及,沾染上废储的晦气。巨大的落差与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日夜啃噬着这位昔日储君的心。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必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这根稻草,是曾经他需要仰望、甚至心怀畏惧的存在。
夜色深沉,寒星黯淡。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青篷马车,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驶离了东宫一处极少启用的偏门。马车在寂静的街巷中七拐八绕,最终,并未前往任何一位仍在观望的朝臣府邸,而是径直驶向了那座门庭看似冷清、实则无人敢小觑的户部尚书、镇国公府。
府邸侧门早已得到吩咐,悄然开启,马车直接驶入,旋即门扉紧闭,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的可能。
书房内,炭火静静燃烧,驱散着冬夜的寒意,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紧张与试探。谢砚之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坐在主位之上,面容平静无波,仿佛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深夜到访,并无太多意外。他只是抬手示意:“殿下请坐。”
太子朱载堙,褪去了往日的储君冠服,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蓝色团花便袍,脸色在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眼底下有着浓重的青黑,那是焦虑与失眠留下的痕迹。他并未依言坐下,而是站在书房中央,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端坐如松、气场却比他这个储君更像主人的臣子。
“谢公,”太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摒弃了往常或许会用的、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爱卿”,换上了更为郑重的称呼,“孤……我今日冒险前来,实是已至绝境,望公能施以援手!”
谢砚之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殿下言重了。陛下命殿下于东宫静思己过,殿下当谨遵圣意,修身养性,何来绝境之说?臣,人微言轻,恐难当殿下厚望。”
这番滴水不漏的官面文章,让太子心中更是一沉。他知道,跟眼前这个人绕圈子毫无意义。
“谢公何必明知故问!”太子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周永廉血溅金殿,父皇震怒,禁足思过是假,废储之心恐怕已生!如今老三(贤王)携万民伞以邀名,老四(肃王)在北疆蠢蠢欲动,他们都在等着将我拉下这储位!谢公,你乃国之柱石,手握……咳,在朝中军中威望深重,若能助我渡过此劫,他日……他日孤登临大宝,必不负公!”
谢砚之神色未动,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温热的茶杯,仿佛那白瓷上的纹路比太子的承诺更值得研究。“殿下,储位乃陛下钦定,臣子岂敢妄议?至于登临大宝之言,更是慎言。臣,唯有尽忠职守,效命陛下而已。”
见谢砚之依旧油盐不进,太子咬了咬牙,知道不拿出真正足以打动对方的筹码,今日便是白来一趟。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与贪婪交织的光芒,抛出了他思虑已久、自认为无人能够拒绝的诱饵:
“谢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只要你能助孤稳住储位,顺利登基,孤愿与你,共治江山!”
“共治江山”四字一出,连书房内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这是何等惊人的许诺!几乎等同于将一半的皇权分润!
然而,谢砚之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只是淡淡道:“殿下醉了。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臣便当从未听过。”
太子见他如此,心知空头许诺难以取信,立刻跟上了最实质、也最致命的一击:
“江南!江南盐税!”太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天下赋税,半出江南,而盐税更是其中重中之重!只要谢公答应助我,待孤登基之后,整个江南地区的盐税专营之权,孤便全权交予谢公!由云氏商会……不,由谢公您,亲自掌控!”
他喘了口气,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金灿灿的未来,声音带着蛊惑:“谢公可知,那是每年数以百万计的白银!足以供养一支无敌的水师,足以让云氏商会的旗帜插遍四海!什么贤王,什么肃王,在真正的财力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国公助孤登基,半壁江山任尔取!”
太子张开手臂,姿态近乎癫狂,仿佛那半壁江山已是他囊中之物,可以随意许人。
烛火跳动了一下,在谢砚之深邃的眸子里映出两点幽光。他终于缓缓放下了茶杯,抬眸,正视着眼前这位已然失态的储君。
江南盐税专营权。
这确实是一个足以让任何权臣、任何巨贾疯狂的诱惑。掌控了它,就等于掌控了帝国最丰沛的财源之一,其力量确实足以撼动朝局,甚至……滋养不臣之心。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太子紧张地等待着,手心已被冷汗浸湿。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即便是“活阎罗”谢砚之!财富与权力,是人性永恒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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