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接待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唐大庭坐在长椅上，手里捏着那份被揉得皱巴巴的“贷款合同”，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负责接待他的民警小李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把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唐先生，您别着急，我们查过相关法规了。”小李在他对面坐下，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借贷双方约定的利率超过合同成立时一年期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四倍的，就属于高利贷，超出部分不受法律保护。”
唐大庭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优贷’这种，月息三分，肯定超过了吧？”
“何止是超过。”小李拿出计算器，“按目前一年期LPR3.45%算，四倍就是13.8%，换算成月息还不到1.15%。他们收三分，是法定上限的两倍多，妥妥的高利贷。”他顿了顿，语气肯定，“而且您这种情况，属于被欺诈签订合同，根据《民法典》，一方以欺诈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受欺诈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撤销。”
“也就是说……”唐大庭的声音有点发颤，“我不用还那六十万？”
“对。”小李点头，“您不仅不用还，还可以主张合同无效，要求返还已支付的费用。而且他们涉嫌套路贷，我们已经将案件移交给经侦部门，会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而且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了刘春玲的位置，我们收集齐全证据就能抓捕她。”
唐大庭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拿起水杯，手一抖，水洒了点在裤子上，却浑然不觉。“太感谢你们了……我这几天，天天做噩梦，就怕他们真来家里闹。”
“您放心，我们会给您出具一份情况说明，要是他们再骚扰您，直接报警就行。”小李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
走出派出所时，唐大庭觉得天格外蓝，连路边的梧桐叶都比平时绿得鲜亮。可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心头又被资金缺口的事压得沉甸甸的——车间电费还没交，工人工资拖了一个月，李师傅老伴的手术费还没着落……
回到木雕车间，赵盈芝正在给木料喷水保湿，见他进来，直起身问：“派出所那边怎么样？‘疯投’刘总那边，我家维雄早上又接到他电话问了。”
唐大庭把派出所的答复说了一遍，末了叹了口气：“虽然不用还那笔钱了，可车间的窟窿还在啊。”他摩挲着墙角那尊没雕完的“百鸟朝凤”，“刘春玲这事给我敲了个警钟，现在一听‘融资’俩字就发怵。”
“我理解。”赵盈芝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抹布，“被蛇咬过，怕井绳是常情。那刘总的事……”
“再缓缓吧。”唐大庭摇头，“我想再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把我那车卖了，然后把家里的房子拿去抵押了。”
“卖车，抵押房子？这怎么行？”赵盈芝急了，“这都是你的心血呀，你可别意气用事。要不……我再跟维雄说说，让他再找找别的门路？”
唐大庭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这阵子，赵盈芝为了车间的事，头发都白了不少。“别太折腾了，盈芝，你和维雄的好，我记得。”他拍了拍她的胳膊，“实在不行，就先停几条产线，把工人工资发了，电费交了，剩下的慢慢熬。”
赵盈芝没说话，只是转身继续给木料喷水。水珠落在木头上，洇出一圈圈深色的印记，像谁悄悄落下的泪。
顾江海把车停在李桃子家楼下的树荫下，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副驾驶座上放着个保温桶，里面是他凌晨起来熬的银耳莲子羹——看房子的时候他也看到桃子最近总说上火，他特意查了食谱。
楼上的窗帘动了一下，顾江海赶紧直起身，却看到李桃子的姐姐李橙子探出头，又很快缩了回去。他心里一沉，知道桃子还在生他的气。
此时，李桃子的房间里，她正把抱枕往墙上砸，气鼓鼓地对李橙子说：“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看房的时候魂不守舍，问他存款，就说公司周转不开，谁信啊！我看他就是不想跟我结婚！”
李橙子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个毛绒玩具，叹了口气：“我说桃子，你是不是太急了？江海不是那种人啊。人家上次还跟你说，想攒够钱就跟你求婚呢。”
“求婚？”李桃子冷笑一声，“就他现在这态度？我看他是心里有人了！不然为什么不肯说钱到底花在哪了？”
“说不定真是公司有事呢？”李橙子试图劝她，“他那个公司，前阵子不还说要扩产吗？”
“扩产就把婚房首付挪用了？”李桃子越说越气，“我能等他多久啊，我也没有催过他买房的事情，我从来没逼过他，是他自己说买房的想，可现在他连句实话都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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