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碎了一颗眼球。
粘稠的晶状体在靴底发出气泡破裂的脆响，走廊两侧的玻璃培养舱里，数百具我的克隆体同时转头。她们的眼窝流淌着银蓝色菌丝，声带振动出机械的吟诵："Σ=α/(β2+γ3)......"
程铎的菌丝茧突然爆开，他像提线木偶般垂直落在地面，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白大褂被增殖的肌肉撑裂，小臂上的克莱因瓶刺青正在吞噬走廊灯光，瓶口处浮现出我的倒计时腕表投影。
"欢迎来到核心实验室。"他的喉结分裂成两片声带，分别用男女声说话，"请小心呼吸——你的肺泡正在叛变。"
话音刚落，我的支气管突然痉挛。咳出的血痰在空中凝成DNA双螺旋，每条碱基对都在闪烁37℃的荧光。培养舱里的克隆体突然集体捶打玻璃，她们胸骨裂开，露出跳动着黑色立方体的心脏。
"这是...我的器官？"我盯着最近那具克隆体的肝脏，上面残留着大学时期车祸开刀的疤痕。柳叶刀在掌心发烫，时空刻痕灼烧出全息解剖图——整条走廊的脏器，都与我有着完全相同的线粒体序列。
程铎用菌丝缠住我的腰，拖向不断渗出粘液的肉膜电梯。轿厢四壁布满神经突触，楼层按钮是七颗不同温度的人体心脏。当他的菌丝刺入"37℃"按钮时，轿厢突然下坠成自由落体。
"死亡是最精妙的实验。"程铎的锁骨处长出我的脸，那张嘴舔舐着电梯肉壁，"当你在极昼之城挥刀时，三百个平行世界的你同时被菌丝寄生......"
轿厢坠入血池，我惊觉所谓的液体全是携带记忆的干细胞。无数记忆碎片涌入毛孔：第42号世界的我成为菌丝母体，第179号世界的程铎切开自己小腹取出婴儿大小的黑色立方体，第666号世界的我们十指相扣引爆了地核......
"找到了。"程铎突然掐住我手腕，他的指尖菌丝钻进时空刻痕。剧痛中，柳叶刀自动刺入轿厢的迷走神经丛，剜出一块跳动的肉瘤。
肉瘤裂开，露出微型培养舱。在37℃恒温的羊水里，蜷缩着胚胎状的黑袍女人——正是绷带女人的缩小版，她肚脐连接的菌丝脐带，正链接着我的子宫。
"惊喜吗？"程铎的眼球脱落，菌丝牵着它在空中画拓扑图，"你们互为母体与子嗣，在七重轮回里彼此孕育。"
电梯轰然炸裂，我们坠入环形解剖室。八具无影灯是悬浮的黑色立方体，中央手术台上禁锢着不断重组的我——时而长出鳃裂，时而皮肤硬化成硅基外壳，每次突变都精准对应某个末日场景的生存需求。
时空刻痕突然爆发强光，柳叶刀挣脱控制，自动插入手术台的能量枢纽。整座解剖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警报，培养舱克隆体集体暴走，她们撕开自己的胸腔，用肋骨当武器凿击肉墙。
"你激活了进化链!"程铎的声带增殖出七个喉咙，合唱般轰鸣，"现在所有平行世界的实验体都会......"
枪声打断了他的咆哮。
子弹击穿程铎的克莱因瓶刺青，菌丝汁液喷溅在手术台上。绷带女人从通风管跃下，她的黑袍下伸出六条机械臂，每条都握着不同年代的医疗器械。
"切开他的刺青!"她1940年的手术剪绞碎程铎的菌丝触手，"那是记忆熵的具象化！"
柳叶刀刺入刺青的瞬间，整座实验室开始量子坍缩。程铎的皮肤像老旧墙皮般剥落，露出体内精密运转的齿轮组——核心位置卡着半块怀表，表面用血刻着：?**"别相信37℃"**
怀表盖子弹开，里面是张泛黄的合照。穿着白大褂的绷带女人抱着婴儿，背景是印着"404观测站"的实验室门牌。婴儿瞳孔闪烁着银蓝菌丝，胸前挂着刻有"程铎"字样的长命锁。
"母亲？"我握刀的手剧烈颤抖。手术台上的突变体突然坐起，它融合了我和绷带女人的特征，腹部裂口喷出黑色立方体碎片。
绷带女人用最后的力量将我推进通风管，她的机械臂在菌丝围攻中爆出火花："去B13冷藏库...找到绝对零度的我......"
坍缩的实验室将程铎撕成两半，他的左半身还在温柔微笑，右半身却长出菌丝炮管。在彻底坠入黑暗前，我看到他残破的刺青重组出新公式：
Σ=(α×痛苦)/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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