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偌大的荣国府,浸没在一片死寂里。
唯有贾母院中的小佛堂,漏出一点豆大的昏黄烛光。
佛堂内,没有点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和压抑的气息。
贾母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手里没有捻佛珠。
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烛火。
火光跳跃,将她脸上的皱纹照得沟壑纵横。
门被无声推开。
赖嬷嬷领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婆子,躬身走了进来。
来人是当年贾珠院里的奶母,李嬷嬷。
“老太太。”
李嬷嬷一进来就跪下了,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
贾母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起来回话。”
“我问你,当年珠哥儿……究竟是怎么没的?”
这句话很轻,却让李嬷嬷的身子猛地一抽,险些瘫软下去。
幸好被赖嬷嬷死死架住。
“回……回老太太。”
“大少爷……大少爷是得了风寒。”
“高烧不退,病……病殁的呀……”
她哆哆嗦嗦地重复着那个说了十几年的答案。
“风寒?”
贾母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射出的光,让李嬷嬷感觉自己的皮肉像是被锥子扎了一下。
“什么样的风寒,能要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的命?”
“我只问你,珠哥儿病倒前,可有什么异样?”
李嬷嬷眼神躲闪,嘴唇嗫嚅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没……没什么异样……”
“就是……就是那天下午,大少爷从太太屋里请安回来。”
“脸色不大好……晚饭也没用多少……”
她话音未落,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娇媚的声音,从佛堂门口传了进来。
“老祖宗,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仔细熬坏了身子骨儿。”
王熙凤扶着平儿,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心,手里捧着一盅参汤。
热气和香气一同飘散开来,暂时冲淡了佛堂里的冷寂。
显然,这绝非心血来潮。
而是算准了时机,特地登场。
“我才从二婶娘那边过来,她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听厨房说,您晚膳也没用好。”
“我便做主,给您炖了盅汤暖暖身子。”
她说着,将参汤稳稳放在桌上。
目光不经意地在抖成一团的李嬷嬷身上轻轻一扫,随即笑道。
“这不是李嬷嬷吗?”
“瞧我这记性。”
“老祖宗深夜传召,可是想起了什么旧事?”
贾母看了她一眼,没有戳破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只淡淡道:“人老了,睡不着,想起珠哥儿罢了。”
“原来是为着珠哥儿。”
王熙凤恍然,顺势在贾母身边坐下,亲自为她盛汤。
一面用汤匙搅动,一面状似无意地说道。
“老祖宗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
“孙媳今儿刚接手库房的册子,一笔笔的账目繁杂得很,正核对旧账呢。”
“这一查,就翻出十几年前的药材支用单子。”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
有了黛玉先前在荣庆堂抛出的那番话做引子。
这‘翻十几年前旧账’,就绝不会是无意之举。
就连她在这节骨眼儿上,端着参汤前来,也绝非偶然。
若非对这府里的动静了如指掌,又怎会赶得如此之巧。
王熙凤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瞧见给珠哥儿看诊的方子,觉得有些奇怪。”
贾母端起汤碗的手微微一顿。
“哦?怎么个奇怪法?”
“方子上写的病症是风寒。”
“可用的药,却有好几味是虎狼之药,寻常大夫轻易不敢用。”
王熙凤抬起眼,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李嬷嬷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我便想着,是哪位太医这般大胆。”
“册子上记着名字,叫刘嵩。”
“李嬷嬷,您当年一直伺候珠哥儿,可还记得这位刘太医?”
“刘嵩”二字一出,李嬷嬷的身子剧烈地一颤。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贾母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疑云更重。
她放下汤碗,沉声追问。
“你这副样子,是认得,还是不认得?”
“老奴……老奴不认得什么刘太医……”
李嬷嬷的声音细若蚊蝇。
“不认得?”
王熙凤轻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佛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就奇了。”
“我打发人去太医院问过,都说不认得此人。”
“后来,还是个管旧档的老吏说。”
“这刘嵩根本不是太医。”
“只是个不知被谁塞进去的医助,在太医院里本就不起眼。”
“给珠哥儿看完诊没几日,就乞休归家了。”
王熙凤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锣,敲在李嬷嬷的耳蜗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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