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表面安定甚至是仍然繁荣的昱城,几时被难民踏破,或是城门那天就被那战马踏开,我们无从得知却又充满未知的恐惧。如此一来,在我这儿寻求内心安定的人,也多了起来。我们在不大的庙里席地而坐,整齐而低声的诵着那清心安神祈福的经文咒语,不知是城墙建造得坚固,还是我们的诚心起作用了,这安生的日子,也变得漫长起来。
偶尔传来几声尖叫声和轰隆的马蹄声,伴着我们的声声吟诵,躲在心灵的防空洞里,倒是有一种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而我们已经平复自己没必要起伏的心情,心如死灰地接受战火的审判的姿态。
一声又一声,从白天到黑夜。而带头者,面容慈悲,而双眼饱含为天下受苦受难众生感到悲悯的血泪。是的,我毫无反抗的能力,我能做的,不过是给大家做好,世界随时崩塌的准备。而历史车轮下,总需要一切尘土石灰,还有那助力的垫脚石,而生于乱世的我们,只是一切新生的催化。
“我们死了,却可以长久的永生。”
“那不朽的意志,早晚可以见证,更新迭代的新世界。”
“如今让人哭泣的恐惧,不过是无畏的挣扎。”
“我们休养生息,然后以更大的气力,去反击。”
洗脑也好,精神控制也罢。信我的人,总能求得那一两刻钟,内心的安定。
越是鼎盛,轰然倒塌时,将发出更震耳欲聋的声响。
我教诲人不要浪未至,人先被水呛死,其实内心,慌得要死。但我那悲伤的结局,从来就不是死于那杀伤力极强的战火,因为我知道,这种死法太无聊了。
若那人没有出现,昱城倒也还可以安生多几天。
可我,偏偏无时无刻,盼他现身,哪怕我们身上带着一个永恒残酷的魔咒:“我们来人,永远不能安生的存在于,同一个世界里。”而互克的两人,偏偏两条生命轨迹,紧密缠绕,难舍难分,这难道不也是,一则无聊的笑话?
而他的出现,的确是让我久等了,却来的不是时候。
那日,诵经结束后,我倚着门口的石狮,陷入失神。
思绪飘到地下的几千里,不知那猎人和小狐狸,是否也存在于这个世界呢。他们相识的那片田野,是不是也变得荒芜不堪。而是不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他骑着马,身前坐着他,意气风发地踹门而入呢?
“槐,是哪个怀呢?”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那刻入我骨髓的记忆,迅速检索起来。像,但多了几分稚嫩,我不敢抬头,毕竟我如今的骇人相貌,已经让我第一时间便是低头,以防吓到不知头尾的来人。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而我,不敢回过身去。
“反正不是,慈悲为怀的那个怀。”我戏谑着,我曾经以为,是那个如心怀古玉那样美好的字眼。其实却是,那个带着怨气的槐字,像是一只恶鬼,在树下埋下恶毒的诅咒。母亲替我取的名字,不得不说,有一些一语成谶了。
“那是那,长出好看花朵的槐吗?”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声音仍带着几分稚气。但语气中,却有些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傲气在。
“那花也不好看。”惨白惨白的,密密麻麻的,不忍细看,那细小的构成,好像黑夜里的奇异的怪物,随时要将人神魂吞噬。
“好看的。还很香。”他倒是有自己的见解。
我蓦然转头,是再也忍不住了。我怕又是,一个不知从何传来的声响而已。
只见那不过十二三的小孩,衣着褴褛,灰头土脸,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嘴唇白的发紫,好像下一秒,就要饿晕过去。饿到如此程度,还能心平气和不急不躁地讨论我那无聊的名字,这耐力和定力,注定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濒临饿死的落魄小孩。
而且,这正是他。他的眼神,我常常在夜里复习,生怕日子长了,也变得模糊了。所以,仅凭一眼,我就笃定,我找到他了。
即使他,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对我的记忆。
这也是自然,我是带着那不堪记忆和思想来这里受惩罚磨难的,而他当然不是,虽然此时此刻,他或许只是一个重复着机械动作的NPC,但我那跳得飞快的心,让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与他的羁绊,怕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自然是见到我,那恐怖而诡异的面容。他顿了一下,马上就将恐惧感消化掉了。
“是吧。是槐树的槐,可是那棵树,丑的惊人。自然也结不出,你觉得好看的那花。”若知道今天会见到他,我就该将那碍事的面罩戴上,本就虚弱的人,万一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随即他踉跄了一下,倒也不是吓的。是饿的,他估计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在和我进行这个无聊对话。
“那你能闻到,我身上的馒头味吗?”话题转的太快,但他面上却带着一丝心思被拆穿的困窘。
我的确养成了身上带点吃的习惯,倒不是自己吃,但一旦遇到失去理智的难民,丢点馒头出去,或许可以免受一些皮肉伤。话题虽然跳脱,但也符合事情发展。
“嗯。”
果然。当我惊讶,一个饿坏了的少年,不是将抢夺食物作为生存的本能,还能秉着最后一口气息,和我自然平静地打话,努力地对抗着自己的冲动,不紧不慢地,哪怕下一秒就要向后倒去。而且搭话的内容,半点和食物无关。
尽管饿死,也要保存最后的体面。这果然是他,无论何时何地,总是那么高傲而冷静。表面也装得平静的我,内心早就欢呼雀跃。
终于,我等到了他来,只是,来得是时候吗?
这哪里是我能左右的。
但是。
来了就好。
我故意逗他,以极慢的速度,走到他的跟前,再以极慢的速度,从兜里掏出几个还带着我体温的白胖馒头。最后再以极慢的速度,递到他的面前。我得意于我这无聊捉弄,越想看他狼吞虎咽的猴急模样,他越是俨然不动。
他在犹豫,似乎不想接受我平白无故的施舍。
我倒是急了,再不将这馒头吃了,怕是会就此倒下长睡不起啊。我才不要刚见面,就要说拜拜啊,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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