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我只能把这些怨力逼出来几分钟。”
浓郁的黑烟在门厅灯光的照射下扭曲成狰狞的脸，一会儿像嘶吼，一会儿又像哭泣地不断变化着，试图绕过云淞的阻挠回到顾视闲体内。
殷岚没想到这么快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见顾视闲在白雾和黑烟之间踌躇不定，他也豁出去了，高声问：“你想和哪边融合，你到底想变成什么模样？！”
选哪边……想变成什么……
顾视闲的表情最初还有些呆滞，接着她就慌乱地挣扎起来，不顾云淞的钳制，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她视线仓促地搜寻四周，好像要找什么东西。她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连尖锐的指甲划破吹弹可破的肌肤，好像要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一样。
她以一种殷岚无法理解的恐慌声音问：“这是谁？我是谁？我……”
黑烟与白雾也在这时候斗在了一处。
黑烟中有各种人的声音在议论——
“据说是个女鬼，专门挑好色之徒下手。”
“我听说的是她会帮忙杀负心汉……”
“不是考研失败割腕的学姐变成的女鬼吗？”
“据内幕消息说是被拐卖的可怜人。”
“普通的女鬼哪有这么强啊，依我看至少得是死了一两百年的！”
……
女鬼女鬼女鬼……
顾视闲抓挠自己脸皮的动作停下来了，她的手臂微动，伸向了黑烟所在的方向，好像已经作出了选择。见状，云淞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把聚过来的黑烟再次驱散，催促殷岚：“你到底行不行？”
“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小声嘀咕完，殷岚其实一直在思考，这时候他想到了顾视闲刚才在找的是什么，于是转身跑去把进门处的穿衣镜从墙上摘下，拖过来这边。“喂，看这边！”
第一声喊的时候对方还没给反应，殷岚又吐字清晰地喊了一次：“顾视闲，看我这边，这才是你本来的模样。”
这一次他音量不大，但面部已经开始变形的女子却听清了，缓缓转过头来看自己映在殷岚刻意摇晃的穿衣镜中的倒影。
她本来已经开始向着黑烟中各种人声描述的恐怖模样转化，但在看到镜子的瞬间又稍微恢复了一些。
殷岚这时候趁机说出自己猜测的答案：“你不是女鬼。你的两个名字，‘顾视闲’和‘衔珠’都出自一首《灵蛇见少林寺》的古诗。视力差，看不清不动的东西，还有靠舌头感知气味寻找猎物都是蛇的特征……”
“你是蛇。”
在殷岚作出结论的瞬间，眼前容色倾城的美人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盘踞在地板上，身长足有近两米长，已经可以称为“蟒”的，背上有黑白色夹杂横纹的黑褐色毒蛇。
面对鬼都没太害怕的殷岚见到对方这本体，当场就全身僵硬不敢动了。
他单猜到对方是蛇，但他真没想到顾视闲居然是眼镜王蛇！
白雾却没有丝毫犹豫，在顾视闲现出原形，彻底跟黑烟断开联系的瞬间就钻进其体内。这一幕看在殷岚眼中，有种重影的晕眩感，仿佛两个顾视闲在他的注视下合二为一了。
被舍弃的黑烟试图逃走，被同样变回原形的云淞飞起叼在嘴里，三两下就吞吃入腹。
门厅里安静下来，除了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桌椅外，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损失。
等到白雾彻底融进大得离谱的眼镜王蛇体内后，它慢慢抬起头，扭动一下身体，像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需要重新适应对身体的掌控一般。蛇吐了吐蛇信子，发出殷岚被托梦的时候听过的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和顾视闲一样，但温柔中少了几分矫揉造作，更加平和：“终于成功取回我的躯壳了，小家伙，多谢你。三百年多年来我都没有再造杀孽，这次因为那团污秽之故，险些前功尽弃……如今我总算可以放心去了。”
殷岚听着，觉得对方这话有点像在说遗言：“你……”
“我在梦里不是已经向你坦诚了吗？此生的道已经走到尽头，无以为继了。本来没发生意外的话，二三十年后我或许能顺利重生，但这次被污秽沾身杀了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原有的一线渺茫机会也断绝了。”大蛇徐徐解说着自己生命将近的事实，声音中却没有多少感伤。“认真想来，妖族久远前就该尽数覆灭于浩荡天劫下了，我们侥幸残余的这部分，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一些时日而已。”
吞完黑烟中的怨力后就一直没动静的云淞此时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赞同蛇妖的话。
蛇妖看了眼云淞：“你选的路也有点意思，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如果早点想到，或许也来得及一试。唉，上了年纪说话就开始变啰嗦了，想来小家伙也不愿意听，今晚打扰你够多了，待会儿我逝去后留下的东西，就作为谢礼送给你吧。”
随着最后这句话说出，大蛇身上的鳞片开始一片片脱落飘散，就像被风吹散的黑褐色花瓣一般，有种诡异而凄凉的美感。
殷岚答应帮忙时没想到还会见证对方的消亡，此时只能讷讷看着眼前这幕，说不出话来。就连平时谁也不服的云淞，现在也安静地看着蛇妖的终末，只是同为妖族，他的眼神就比殷岚这个人类复杂多了。
数分钟后，大蛇的身影彻底不见，它刚才盘踞的地方只留下一颗鸽子蛋大小，色泽质感仿佛黑珍珠的东西。
“这是什么？”殷岚走到黑珠子旁边，没有贸然捡起。
云淞半垂眼眸回答：“那个蛇妖的妖丹。如果是以前，这玩意儿是不少炼丹师争抢的好材料，现在嘛……如果你有仇家，大概可以用来泡杯毒水把对方原地送走吧。”
“人类社会是有法律的。”眼角微抽，殷岚也是服了这些妖物开口闭口都是害人主意的凶残。“我把它捡起来不会中毒吧？”
“不会。”
听到云淞这么说殷岚就大胆伸手碰触那枚妖丹了，没想到云淞却是跟他玩了个大喘气——
“……才怪。你还真直接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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