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过了许久，令狐英终于慢慢地开口，“和我想的不一样。”
苏轻妍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等她回过头来时，眼里已经多了几分倔强。
令狐英笑了，不是嘲讽，更不是轻蔑，而是带着几分淡淡的惊喜——一个女人如果缺乏意志，那不过是养在深闺的花朵，一经风雨便会凋零，只有同时具备美貌、聪明及强大意志的女子，才符合他选择棋子的条件。
“你似乎对我的话，很不以为然？”
“不是不以为然。”苏轻妍想了想，“只是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遇见你。”苏轻妍不假思索地道，眼里甚至连一丝掩示都没有。
她以为令狐英会发怒，孰料对方却朗声大笑，连语气也变得古怪：“嗯？后悔遇见我？”
“是。”苏轻妍点头，“我不仅后悔遇见你，也后悔遇见他，更后悔来浮都，或许我该听母亲的话，呆在洛州城哪也不去，嫁一个平常男子，了此一生。”
“是啊。”令狐英点头，表示同意她的法，“做一个寻常的女子，可以少很多烦恼，可前提在于你选择了来浮都，所以，就注定了不平凡。”
“回不去了吗？”苏轻妍低头，眸中闪过几丝黯然……
“如果你真地想回去，”看着这样的她，令狐英心中不知怎地，竟然有一丝闷痛，“我可以成全你。”
“你什么？”苏轻妍霍地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你成全我？”
“是。”令狐英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你或许可以帮到我，但也只是或许可以，我不想冒这么大的险，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手中，所以，我打算放弃你。”
令狐英完，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苏轻妍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
不得不，从她们一见面开始，她就看不懂他，看不懂他到底在什么，做什么，想什么，看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设了一个很大的局，等着自己往里跳，等自己真地跳进来了，他却突然告诉自己，其实自己也有权利，退出这个游戏。
“送我回洛州吗？”苏轻妍涩然一笑——她真能回得去，真地可以置母亲，置大姐于不顾？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令狐英瞥了她一眼，“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亲情对你而言或许很重要，但对别人而言，或许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苏轻妍沉默。
“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第一，离开浮都。第二，留下来，跟我合作，但是从此以后，你时时处处都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再也没有从前的自由，或许，也不再快乐。当然，我会设法，保全你的家人。”
“如果我两条路都不选呢？”
“哦？”令狐英的眉头微微朝上一挑，大概没有想到，苏轻妍还有反击之力。
“跟你合作是合作，跟其他人合作也是合作，既然都是合作，那么我为什么不能选择最强的？”
“那你觉得，在这浮都中，谁最强？”
苏轻妍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尽管。
尽管她很聪明。
但毕竟对浮都知之甚少，也没有认真去分析过当前的局面，似乎也轮不到她去分析。
现在浮都之中，谁最强？谁又敢自己最强？
“我就算答应你，你也未必就能保得住袁府。”终于，苏轻妍再次开口道。
“如果我，我能呢？”令狐英的眉头再次朝上一挑。
“……”
“看来，”令狐英冷然一笑，“你大姐在你心中，并无什么分量，你也从来没有打算过，要为她做出多大的牺牲，是不是？”
苏轻妍沉默。
却不得不承认，令狐英的是真话。
纵然她与大姐苏轻曼是一母所生，但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为了她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
包括自己的情感，还是生命。
她唯一想做的，只是不让母亲伤心，如此而已。
“你还是走。”令狐英再次开口，语气已经变得平和，“浮都龙潭虎穴，不是你一介女子能闯的，或者，你根本就不该来。”
“王爷。”苏轻妍闭上双眼，声音轻不可闻，“能不能给女一点时间，让女好好地想想。”
“好。”令狐英倒也没有逼迫于她，站起身来，“我就让你好好地想想，不过苏轻妍，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一旦你作出决定，今后就算要后悔，也再无可能。”
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苏轻妍，躺在枕上，怔怔地看着帐顶——
留下来？还是离开。
对眼下的她而言，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如果留下来，有太多的不由自主也有太多的凶险，可是如果不留下……
似乎，只需要舍弃大姐就可以。
难道舍弃大姐就可以了吗？
苏轻曼毕竟是苏家的女儿，倘若她真出了什么事，爹会怎么想，娘又会怎么想，那些掌握了权柄的人，又真地不会迁怒于苏家吗？
令狐英得没有错，历来改朝换代，有多少家族都会被卷入其中，唯有成者可全身而退，那些失败的家族，则会被无情地抹杀。
苏家。
呵呵。
苏轻妍仰头轻笑，以前在洛州的时候，总觉得父亲就是自己的，只要有父亲在，无论她怎么胡闹，都有人替她收拾善后，可是到了浮都，离开父亲的蔽护，她才忽然间觉得，原来自己对这个世界而言，什么都不是。
任何一个人都能捏死她，甚至是覆灭整个苏家。
她现在也终于明白，大姐为什么会阻拦她去见羽千涔，甚至不希望她与羽千涔扯上任何的干系。
是她想得太简单，也是她太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可以帮助他，结果呢……反而让自己惹上一大堆麻烦，而他仍然云淡风轻，只怕现在，连自己的模样都不记得？
难道她真地只能选择和令狐英合作，接受他的安排？相信他可以护住整个袁家？
其实，袁家能不能保得住，她自然半点不在乎，她在意的是苏家。
如果袁家没有了……苏轻妍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袁家出事，大姐肯定遭殃。
大姐若遭殃，爹娘会怎样？
思至此处，苏轻妍的头不禁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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