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墨羽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萧景琰书房的窗棂,落地时悄无声息,只带起一缕裹挟着寒气的风。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用桑皮纸装订的薄册,声音压得极低:“大人,孙嬷嬷的底细与冰绡夏衣的查验结果,都在此处。”
萧景琰指尖捏着曹芸白日送来的密信,信纸边角已被反复摩挲得发毛。他抬眼看向墨羽,目光锐利如刀:“说重点。”
“是。”墨羽垂首,语速沉稳却字字清晰,“孙嬷嬷乃夫人王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入府二十三年,一手掌管夫人的首饰匣子与东跨院的贵重衣物库房,府中下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孙管事’。最关键的是,兰馨与孙嬷嬷的远房侄子孙二有私情,上月初三夜里,有人在西角门的柴房外,撞见兰馨给孙二塞了个装着银子的布包,两人还说了约莫半柱香的话,期间兰馨数次抹泪,似有求于孙二。”
萧景琰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兰馨与孙二有牵扯,孙二又是孙嬷嬷的亲侄——这层关系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此前缠绕的疑团。他想起曹芸信中提过的“兰馨那笔来路不明的银子”,此刻终于有了落点:那五十两纹银,恐怕不是谁收买兰馨,而是兰馨反过来在打点孙二,想借孙二攀附孙嬷嬷。
“冰绡夏衣呢?”萧景琰追问,目光落在墨羽呈上的薄册上。册页第一页便是夫人库房的衣物存放记录,“冰绡夏衣两件”的字样旁,朱笔批注着“五月初三入库,七月初一取出晾晒,七月初二归位”,墨迹工整,看起来毫无破绽。
墨羽却从怀中摸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小盒,打开时,里面静静躺着一缕约三寸长的蓝色丝线,丝线末端还缠着几根极细的纤维。“记录是假的。”他语气笃定,“属下让‘影卫’趁昨夜孙嬷嬷离库时潜入,查验了两件冰绡夏衣。其中一件月白色的,袖口内侧距接缝处半寸的地方,有一道不足半指长的勾丝,勾丝边缘还沾着点淡褐色的污渍,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属下已比对过杜鹃花丛里找到的蓝色丝线,材质、经纬密度完全一致——那丝线,就是从这件冰绡衣上勾下来的。”
萧景琰伸手捻起那缕丝线,丝线冰凉顺滑,在指尖轻轻一捻便几乎要化开——这是江南织造局专供的冰绡,寻常人家连见都见不到,府中唯有夫人王氏有两件。他骤然攥紧手指,丝线深深嵌进掌心:能接触到这等贵重衣物,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其带出库房的,整个府里除了孙嬷嬷,再无第二人。
可孙嬷嬷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她在府中地位稳固,深得夫人信任,就算有什么心思,也该懂得“明哲保身”,怎会为了一件衣物,接连牵扯出兰馨、秀珠两条人命?
萧景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夜风摇曳的梧桐影,脑中飞速梳理着线索。曹芸推测秀珠是因浆洗时发现秘密被灭口,那秘密定然藏在冰绡衣上——是衣料夹层里藏了字条?还是污渍里有剧毒?亦或是勾丝处藏了什么记号?
他忽然想起墨羽提过的“淡褐色污渍”,心头猛地一跳。前几日查秀珠死因时,仵作曾提过,秀珠指甲缝里除了蓝色丝线,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褐色粉末,当时只当是池底的淤泥,如今想来,那粉末会不会就是冰绡衣上的污渍?
“兰馨的角色……”萧景琰喃喃自语。兰馨与孙二有私情,孙嬷嬷要动冰绡衣,定然需要一个“幌子”——秀珠溺亡前清洗的浅蓝色棉帘、素色绒垫,会不会就是孙嬷嬷故意安排的?让兰馨以“帮忙送洗”为由,将冰绡衣混在其中,送到浆洗房?
可兰馨为何愿意配合?是被孙嬷嬷拿私情要挟,还是贪图好处?萧景琰揉了揉眉心,目光重新落回墨羽身上:“孙嬷嬷最近有没有与外界联系?尤其是往府外送过什么东西,或是见过什么人?”
“暂时没有。”墨羽摇头,“属下已安排人盯着孙嬷嬷的住处和库房,她这几日除了给夫人请安、打理库房,便是待在自己屋里做针线,连孙二都没再见过。倒是兰馨,昨日去浆洗房取衣物时,偷偷往墙角的砖缝里塞了张纸条,被属下的人截了下来,上面只有‘东西已处理,勿念’六个字,字迹潦草,像是很慌张。”
萧景琰接过墨羽递来的纸条,纸上的墨迹晕染不均,可见写字时手在发抖。“东西已处理”——处理的是什么?是沾了污渍的冰绡衣?还是秀珠留下的什么痕迹?
他忽然想起曹芸信中提的“青黛被罚”,心头又是一动。青黛是夫人身边最机灵的丫鬟,怎会平白打碎花瓶?会不会是她撞见了孙嬷嬷或兰馨的小动作,被夫人故意罚去跪祠堂,断了她与人接触的机会?
“传我命令。”萧景琰转身,语气陡然变得果决,“加派人手盯着孙嬷嬷的库房,尤其是夜间,不许任何人靠近;另外,派人去查兰馨的住处,重点找有没有与冰绡材质相关的碎片,或是沾了褐色粉末的物件;还有,盯着孙二,看他近日是否与府外有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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