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起他雪白的鬓发，几滴混浊的泪砸在袖口的云雁纹上。“不知道大宋的虎威大炮......何时轰破兴庆府的城门？”
他颤巍巍地走下石阶，推开了要搀扶他的内侍。大雪忽然飘下，很快就遮挡住人们的视线。
宣和七年的那场惨烈的汴京保卫战，似乎还覆在夜落隔归化可汗的记忆里。
当大宋的密使顶着风沙出现在高昌回鹘的王庭时，他正摩挲着金国送来的九旒冕，那是女真人许诺的"西域王"冠冕。
"皇舅父可安好？"可汗用生硬的汴梁官话问道。
“可汗的皇舅父安好！”宋使淡淡的说道。
可好想起三年前汴京围城时，自己曾命人将"西洲外甥"的金册埋进沙海。而今宋帝不仅收复燕京，更将西夏逼得节节败退。
"告诉皇帝舅舅，"可汗突然掰断金国使节留下的狼符，"高昌的骆驼，永远只走宋人修的驿道。"
高昌回鹘早在宣和元年（1119年）就派出使者阿鲁达出使大宋，尊大宋朝为皇舅，夜落隔归化可汗自称——西洲外甥。
三百里外，龟兹回鹘的灭力伊灵正对着一面铜镜出神。镜北面錾刻着他祖父脸上的黥纹，那是元丰年间与宋军交战留下的耻辱印记。
但当宋使呈上林木森亲笔信时，他看见信纸角落钤着的"天下一人"的押字时，突然大笑起来。
"好！"他砸碎金国送来的酒坛，”告诉赵官家，龟兹的弓弦只射大宋的敌人！"
而龟兹回鹘部也在宣和二年时向宋朝进贡称臣。宣和七年（1125年）就在他们觉得大宋孱弱，金国强盛。
就在龟兹、高昌回鹘准备暗自改旗易帜，向金国称臣纳贡之时，从天而降的林木森却力挽狂澜。
他不但打赢了惨烈的汴京保卫战，之后还整饬吏治，改正弊端，整备军事，一举收复了燕云十六州的六个州，并且将金国的燕京（幽州）都攻陷。
随着大宋的渐渐势强，这两个回鹘部落又归附与大宋。所以，此次林木森下旨，他们是相当的配合。
甘州城外顿时黄沙蔽日。三万回鹘联军在祁连山下扎营时，故意让炊烟飘进西夏边关。
远在延安府的林木森，此时正将一枚黑玉棋子按在沙盘甘州位置。棋枰对面坐着刚从大同府召回的小娇，她裙摆下露出一双娇小的绣鞋。
"告诉夜落隔和灭力伊灵，"皇帝指尖敲着棋枰边缘，"等灵州的烽火照红祁连山，便是他们二人攻打甘州的之时。"
殿外忽然传来鹘鹰尖啸。小娇抬头望去，只见西北方的云层被夕阳染得血红，仿佛真的燃起了烽火。
御帐内的烛火将林木森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指尖轻叩着紫檀案几，目光落在垂首而立的小娇身上。
少女的裙裾还沾着大同府的风沙，发间一支银簪已有些歪斜——那是皇城司女谍最常用的暗器。
"小娇，你要何赏赐？朕都赐予你。"皇帝的声音比帐外的春风还要温和三分。
少女立即跪伏在地，额头轻触织金地毯："臣女能为陛下尽忠，便是天恩。"
柳如玉玄色的宫装袖摆拂过地面，她亲手搀起小娇："姑娘此番立的是擎天之功，若不是你从完颜宗固处截获消息，陛下此刻......"她的话音恰到好处地停在最惊心处。
烛花哔剥一声炸响。林木森凝视着少女衣领处隐约可见的伤痕，那是被金人马鞭抽出的旧伤。"你可还有家人？"
"回陛下，只剩个妹妹，寄养在汴京舅家。"小娇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带，"今年刚满十五。"
"黎华，"皇帝突然唤道。始终静立帐隅的女侍卫首领应声上前，铁甲铿锵作响。"让这孩子进宫当值，你亲自教她弓马。"
小娇再次跪倒时，眼泪终于砸在地毯的蟠龙纹上："臣女代妹妹谢恩......能侍卫天颜，是臣女全家的福分。"
林木森俯身扶起她，明黄常服的龙涎香萦绕在两人之间："你此番回来，不会惹完颜宗固生疑？"
"臣女告假时说思念亲人，"小娇抬眼时已敛去泪意，"他接连失策，早无心追究了。"
皇帝颔首，映出他深邃的眉眼："你既不要赏赐，今夜便陪朕饮酒吧。"
帐幔被晚风吹得起伏，柳如玉悄然退至灯影外。
殿内烛火摇曳，将林木森的身影拉长，投在绘有万里江山的屏风上。
他并未看向小娇，目光仍停留在西北的沙盘上，声音却低沉了几分，仿佛带着夜露的微凉。“去屏风后面梳洗吧，宫女会侍候你的。”
话音落在寂静的宫室里，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漾开无声的涟漪。
小娇垂首而立，指尖在柔软的衣料上微微一蜷，她听得懂这轻描淡写背后的千钧之重。
这并非寻常的恩赐，而是帝王用以酬谢至伟之功、无可复加的恩荣。比之金银珠玉、爵位封号，这是更为私密，也更为炽烈的赏赉。
她知道皇上要宠幸她，小娇缓缓抬眸，视线掠过御案上那枚决定千里之外战局的黑玉棋子，最终落在君王深邃的眼底。那里映着跳动的烛光，也映着她自己微怔的身影。
“是，”她轻声应道，声音稳而静，她即将承接的是一场将改变她命运的恩宠，“臣女......感沐天恩。”
小娇压抑的娇喘终于停了下来，林木森轻轻地拍了拍手。几个宫女即刻端来酒菜，稳稳地放置在龙床之上。
林木森一只手紧搂住怀中的小娇，另一只手为二人斟满了御酒，突然轻声问“上京的月色......比汴京如何？"
"更冷些，"小娇仰头饮尽御酒，喉间滚过灼热的暖流，"但照着臣女的归路，所以更加明亮。"
宫女又无声地合拢帐帘，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一声声敲碎了西北的寒夜。
折可求勒马于羽崇驿高岗，塞外的风卷起他猩红的斗篷，露出内里冷锻甲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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