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港的海风依旧繁忙，但中环一栋不起眼大厦顶层的“华南贸易投资总公司”内部，却进行着比港口装卸更为高效的“货物”流转——信息与资本。
这里是“对外联络协调处”的核心外壳。名义上从事橡胶、桐油、钨砂、猪鬃等传统进出口，实则是由李济深长子李绍汉（化名）统筹的庞大情报、公关、金融与人才网络的神经中枢。
“绍汉兄，这是巴黎方面关于施耐德厂最新报价单和技术转让分级列表的密电译文，蒂图列斯库博士的附言强调，法方对‘柳州-施耐德联合实验室’的提议‘兴趣浓厚’。”年轻的电报员将一份文件递给李绍汉，他三十出头，面容与李济深有几分相似，眼神锐利，一身笔挺西装，是标准的国际精英派头。
“很好，存档，副本加密发往奉天和柳州兵工厂。”李绍汉快速浏览，目光在几个关键参数上稍作停留。“回复巴黎，表示我方对技术合作持开放态度，但需明确专利归属、后续改进分享及对华技术人员培训的具体条款。可暗示，若条款公允，第一批‘联合实验室’验证产品，可优先用于法属印支的铁路与矿山安全设备更新。”
“伦敦线有消息，”另一名助手递上文件，“摩根士丹利的亚洲区合伙人戴维斯，对我们的‘远东发展基金’概念表示初步兴趣，但对投资的安全性与退出机制有疑虑。他背后似乎有英国官方的试探。”
“预料之中。”李绍汉冷笑，“回复戴维斯先生，我们理解并尊重所有投资者的关切。基金将由香港注册的独立信托管理，遵循国际通行的透明审计。投资标的将聚焦于与两广、东北工业化及民生改善直接相关的、有明确收益前景的实业项目，如广西的有色金属开采、湖南的锑矿精炼、东北的机械制造与农业开发。至于退出，我们可探讨股权转让、项目分红或未来在伦敦、纽约交易所上市的可能性。另外，以非正式方式，向戴维斯先生‘无意’中透露，我们与美林证券、高盛就类似基金的接触也在进行中。”
“是。”
“华盛顿陈光甫先生急电，”第三名助手进入，“洛克菲勒基金会公共卫生部门负责人，对在广西、湖南试点建立现代乡村卫生防疫体系表示‘强烈关注’，并愿意派遣专家组进行前期考察。卡内基基金会则对支持东北大学、广西大学设立工程与农业奖学金计划有兴趣。陈先生判断，这是建立长期民间影响力的绝佳切入点。”
“同意陈先生的判断。立即以华南财团与两广善后委员会名义，正式邀请洛克菲勒、卡内基基金会派员考察，所有接待与安全由我们负责。考察路线、接触人选，要精心安排，务必让他们看到最有希望、最需要帮助，也最能体现我们治理成效的一面。同时，准备详细的合作方案与预算。”
李绍汉站在巨幅世界地图前，上面以不同颜色的图钉和丝线标注着信息、资金、人员的流动方向。香港，这个自由港，在李幼邻的全球棋局中，正从一个单纯的中转站，迅速演变为集情报分析、资金调度、国际公关、人才招募于一体的超级枢纽。每一封密电，每一笔过账，每一次会面，都在为那个远在奉天的庞大计划，输送着至关重要的养分。
巴黎，凯旋门附近一间私密的俱乐部包厢内，雪茄的烟雾与咖啡的香气混合。李绍汉派出的特使（一位法籍华裔富商，与法国陆军部关系深厚），正与施耐德公司的一名副总裁、殖民部亚洲司的一名高级官员，进行着第三轮秘密会谈。
“……综上所述，先生们，”特使用法语流畅地说道，“一个拥有初步重工业基础、渴望现代化、并且与贵国保持友好技术合作的华夏地方政权，不仅能为贵国优秀的工业产品（如特种钢材、精密机床、化工设备）提供稳定且不断增长的市场，更能成为贵国在远东——特别是印度支那——利益的有效‘稳定器’。想象一下，如果来自柳州或湘潭的、质量可靠、价格具有竞争力的武器和工业设备，能够增强印度支那殖民军的装备水平，同时减少贵国本土的财政与后勤压力，这是否符合各方利益？”
施耐德的副总裁吐出一口烟圈：“技术转让，尤其是涉及最新炼钢、重型机械和化工的部分，非常敏感。我们需要贵方保证，这些技术不会以任何形式流向……嗯，其他不友好方，比如北方的苏俄，或者，你们内部的某些竞争者。”
“我们完全理解并尊重贵方的知识产权与安全关切。”特使微笑道，“所有技术合作都将在严格的法律框架和保密协议下进行。我们甚至可以接受，部分核心部件的最终组装或关键原料，在特定时期内由贵方控制或提供。我们追求的是‘知其然并渐知其所以然’，是建立自身‘造血’能力，而非简单的仿制。作为诚意，我们愿意签署长期采购合同，并邀请贵方工程师参与我们在柳州的新厂规划和初期生产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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