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吱嘎作响的二八大杠,在坑洼的山路上颠簸,扬起的尘土像是给陆沉的背影披上了一层孤寂的战袍。
他没去任何一个村委会,车头一拐,径直骑向了乡西头那片最低洼的山坳。
清河乡唯一的中心小学,就坐落在这里。
隔着老远,一阵读书声就顺着风飘了过来。
“人之初,性本善……”
童音还算清脆,但那调子合不齐,散乱得像是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自行车停在泥地前。
眼前,就是所谓的“学校”。
一排土坯房,墙壁上布满了龟裂的纹路,最宽的一道裂缝,几乎能塞进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屋顶的黑瓦残缺不全,几块破烂的油布胡乱搭在上面,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是在为这座危房无声地哀悼。
陆沉推车走进院子。
一个穿着洗到发白的旧军装,左腿有些跛的中年男人,正拿着大扫帚清扫落叶。他就是校长兼唯一老师的退伍兵,王爱民。
“同志,你找谁?”王爱民停下扫帚,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陆沉没作声,视线穿过王爱民,落在了那间最大的教室里。
二十多个孩子,大的十二三,小的才六七岁,像一窝参差不齐的秧苗,挤在破烂的桌椅后。黑板是用几块木板拼的,缝隙里还卡着粉笔末。
突然,“啪嗒”一声轻响。
屋顶漏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泥块,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个小女孩摊开的课本上。
小女孩身体猛地一颤,却没出声。她只是默默地把泥块从书页上拨开,用小手抚平被砸出的印子,又抬起头,跟着大家继续念书。
陆沉的脚步,停在了教室门口。
他看见,一个坐在后排的男孩,正费力地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小心翼翼地顶着头顶上方一块松动的瓦片。那瓦片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王爱民跛着脚跟了过来,脸上满是窘迫和无奈。
“没办法,房子太老了。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天晴久了,就往下掉土疙瘩。孩子们都习惯了,自己会躲。”
陆沉收回目光,转向王爱民:“乡里没给过修缮款?”
“给了。”王爱民苦笑着指了指屋顶那几张油布,“喏,三十块钱,买了三张油布,这就是今年的全部修缮款。”
陆沉没再问。
他转身,跨上那辆破车,在王爱民和一教室孩子好奇的注视中,再次骑进了漫天尘土里。
车轮滚滚,他没有回乡政府。
而是调转车头,朝着与小学地势完全相反的,全乡最高的东山骑去。
通往东山的路,是新修的石子路,平坦又宽阔。
一刻钟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开阔平地的正中央,一座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青砖黛瓦,雕梁画栋,门口两尊半人高的石狮子威风凛凛。朱漆大门上,一块巨大的黑底金字牌匾,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刘氏宗祠。
四个大字,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和富贵。
整座祠堂,比乡政府大楼还要气派三倍,如同一头巨兽,盘踞在清河乡的制高点,俯瞰着山下那些破败的村庄和摇摇欲坠的土房。
【龙抬头。好一个龙抬头。】
【占了全乡唯一的风水宝地,用最好的砖瓦,供奉祖宗牌位。却把教书育人的学校,挤进最潮湿低洼的烂泥地。】
【这是在断整个清河乡的根,来换他刘家一姓的气运亨通。】
陆沉停下车,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崭新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用钢笔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字。
——清河乡第一实验小学。
写完,他合上本子,掉转车头,原路返回。
***
下午三点。
乡政府大院死气沉沉。
“孙主任!孙主任!”传达室老张头连滚带爬地跑上楼,“陆……陆乡长回来了!”
孙连城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陆沉推着车走进大院,浑身是土。他把车往墙角一靠,对孙连城只说了一句话。
“通知党委成员,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又是开会!
孙连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攥住,猛地一沉:“陆乡长,李副乡长他……还没从县里回来。张副乡长……病了。”
“能来的来。”陆沉的回复没有一丝波澜,“这是党委会议。”
十分钟后,还是那间会议室。
算上陆沉和孙连城,一共只来了五个人。除了财政所长王爱国,剩下两个都是没什么实权的边缘角色。
气氛比昨天更压抑。
陆沉环视一圈,并不在意那些空着的座位。
“今天开个短会。”他直接切入主题,“第一件事,清河乡中心小学的校舍安全问题。”
他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腔调,复述了学校的情况。
“……一排土坯房,D级危房,随时可能整体垮塌。二十七名学生,一名教师,他们的命,每分每秒都悬在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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