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安”二字一出,花厅里安静了一瞬。
九儿脸上适时露出惊讶、迟疑、又隐约带着渴望的复杂表情——这是她对着镜子练了一晚上的成果。
“大人是说……让我们归顺朝廷?”她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正是。”林知府点头,“本官看棠寨主是个人才,寨子里也多是青壮。若肯归顺,本官可保举你为巡检,负责扬州城周边治安。寨子里的人,也可编入乡勇,吃朝廷粮饷。”
九儿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半晌才小声道:“这……这是好事。可寨子里的兄弟自由惯了,我怕他们……”
“慢慢来。”林知府笑道,“本官不急。棠寨主可以回去跟兄弟们商量,三日后给本官答复。”
“多谢大人。”九儿起身,躬身行礼,“民女一定好好商量。”
林知府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又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前些日子,本官听说寨子和李员外的人起了点冲突?”
李员外——李万财。
九儿心里一紧,面上却装出茫然:“李员外?哪个李员外?”
“李万财,扬州城的富商。”
林知府道,“做茶叶生意的。”
“哦,他啊。”九儿恍然大悟,“是有这么回事。前几日我们下山,半路遇到一伙人劫道,说是李员外派来的。我们打了一架,抓了几个活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寻常械斗。
林知府皱眉:“李员外为何要劫你们?”
“这我哪知道?”九儿一脸无辜,“可能是看我们土匪好欺负吧。不过后来审了俘虏,他们说……李员外怀疑我们偷了他东西。”
“偷东西?”林知府挑眉,“你们偷了?”
“怎么可能!”九儿瞪大眼睛,“我们土匪是劫道,不是偷东西!再说了,李员外家高墙大院的,我们哪进得去?”
她说得理直气壮,反倒让林知府一时语塞。师爷吴先生在一旁插话:“那俘虏呢?”
“关在寨子里呢。”九儿道,“大人要是想审,我明天就让人送来。”
这话又将了一军。
林知府和师爷对视一眼。
如果真把人送来,审出李万财私派家丁截杀的事,李万财那边不好交代。
如果不审,又显得心虚。
“此事……本官会派人调查。”
林知府最终道,“若李员外真有不当之举,本官定会责罚。”
“那就多谢大人了。”
九儿举杯,“民女敬大人一杯。”
酒又过几巡,林知府似有些醉意,话也多了起来。
“棠寨主,”他端着酒杯,眼神有些飘忽,“你可知,这扬州地界,最赚钱的买卖是什么?”
九儿装傻:“是什么?茶叶?丝绸?”
“是盐。”林知府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官盐私卖,一本万利。可惜啊……这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的。”
九儿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好奇:“大人也做盐生意?”
“本官是朝廷命官,岂能做那种事?”
林知府摇头,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九儿一眼,“不过……棠寨主若是归顺了朝廷,以后帮着维持地方治安,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九儿装作听不懂,憨笑道:“大人说得是。以后要真能当上巡检,大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林知府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
宴席又持续了半个时辰。
九儿喝得满脸通红,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刘澈在一旁暗暗焦急——这姑娘,演得也太像了。
就在此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来到林知府耳边嘀咕了两句话,林知府眉头一皱,顿了顿,放下筷子道:“本官有些急事要处理,去去就回。棠寨主慢用。”
他离开了花厅。
吴师爷却没走,反而坐到了九儿对面。
“棠寨主,”他压低声音,“大人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九儿醉眼朦胧:“什么话?哦……盐生意?明白了明白了,以后我不碰就是。”
吴师爷皱眉:“不是让你不碰,是让你……配合。”
“配合?”九儿打了个酒嗝,“怎么配合?”
“李员外那边,大人会去说和。”
吴师爷道,“你把人放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至于盐路……你当了巡检,帮忙照看着些,自有你的好处。”
九儿眼睛一亮:“好处?多少?”
吴师爷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
“三百两?”
“三千两。”吴师爷低声道,“每月。”
九儿倒吸一口凉气,酒都醒了一半:“三、三千两?每月?”
“对。”吴师爷点头,“只要棠寨主识时务,钱,有的是。”
九儿脸上露出挣扎、贪婪、又害怕的复杂表情,半晌才小声道:“我……我得回去跟兄弟们商量。”
“尽快。”吴师爷起身,“大人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他也离开了花厅。
九儿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眼神清明如初。
刘澈低声道:“他信了?”
“信了七八分。”九儿冷笑,“三千两……真是大手笔。看来这盐里的油水,比咱们想的还厚。”
正说着,九儿忽然捂住肚子:“哎哟……”
“怎么了?”刘澈问。
“肚子疼,可能吃坏东西了。”
九儿脸色发白,“茅房……茅房在哪儿?”
门外有衙役守着,闻言指了指东侧:“那边。”
“我去去就回!”
九儿捂着肚子,快步往东侧跑去。
但她的目标,不是茅房。
而是——林知府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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