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手还放在胸口。那封信已经塞进怀里,纸角碰到皮肤,有点粗糙。风从战场吹过,卷起地上的灰,也把远处的笑声送了过来。
地上全是碎石和灰尘,阳光斜斜照下来,穿过还没散尽的烟,照出几道光。这里以前是一片焦土,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生气。战后 usually 很安静,可今天不一样——有人在笑,声音不大,但很真实,让人心里一暖。
有人开始拍盾牌,一下一下地敲。最开始只有几个,后来越来越多。金属和木头撞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响,像打鼓一样。接着有人吹口哨,又有人喊我的名字。不是只喊我,是喊所有人。
“回来了!”
“我们活着回来了!”
陈岩举起斧头,斧刃朝天,咧嘴大笑。他脸上有血,手上也在流血,可他不在乎。他把斧头插进地里,双手撑着膝盖,仰头大笑。旁边几个年轻队员也被他带动,跳了起来。苏葵坐在石头上包扎手臂,听到声音抬起头,也笑了。她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平静,但我知道她懂我。
风修站在高处,双臂张开,像是要抱住太阳。他站在塌了一半的城墙上,脚下是碎砖和断掉的旗杆。阳光照着他,风吹着他的衣服,哗哗响。那一刻他不像战士,倒像个在祈祷的人。
我没动。我想笑,可脸绷着,笑不出来。腿还在发抖,之前全靠意志撑着,现在周围热闹起来,反而更累了。这三年每次打完仗,我都以为自己会哭会笑,可每次我只是站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慢慢蹲下,找到一块裂开的石头坐下。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坐下来。屁股刚碰到石头,整个人就松了。不是身体放松,是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断了。我闭上眼,呼吸变慢了。这一刻我才敢承认:这场仗,真的结束了。
风修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杯子是粗陶的,脏兮兮的,还有缺口。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他没说话,站在我旁边看着大家。我知道他在看什么——那些跳舞的、点火的、那个捧花的孩子。他也在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水是温的,没味道,但我一口一口喝完了。喝完后我把杯子放下,手指碰到信的一角。我把它往里按了按,不能让人看见。这封信太重要,现在还不能公开。
火堆烧起来了。不是打仗用的那种符火,就是普通的柴火。有人从废墟里找来干草和木头,点着了。火焰跳起来的时候,几个人围上去跳舞。动作笨拙,踩不准节奏,但他们很开心。一个队员摔了跤,爬起来继续跳。别人拉他,大家一起转圈。他们还穿着盔甲,靴子上有血泥,可他们笑着叫着,好像要把这几年的压抑全都甩掉。
医疗组还在忙。两个医生抬着担架走过,上面躺着一个穿黑甲的人。他脸上有血,眼睛闭着,但胸口还在动。医生走得稳,没因为周围的热闹就着急。他们知道,只要还活着就得救。另一个医生蹲在地上,给一个少年洗伤口。少年疼得咬牙,但没喊出声。医生轻声说:“忍一忍,快好了。”少年点头,抓了一把灰攥在手里,像是这样能减轻疼痛。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村子里跑来,手里抱着一束野花。她的辫子歪了,鞋掉了也没管。她跑到火堆前,把花放地上,退后两步,鞠了个躬。没人教她,她是自己想做的。花是黄色的,带白边,在火光下显得特别亮。她做完就跑,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夜里。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也这么给回来的士兵献过花。那时我不懂战争,只觉得他们很威风。
我看她跑回去找大人,心里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很久没有了。这三年我看太多死人,太多背叛,太多人在绝望中崩溃。可这个孩子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有人回来了,所以她要送花。
这时我才明白,仗真的打完了。
不是敌人倒下的时候结束的,也不是钟声响起时结束的。是现在。是有人敢点篝火,是孩子敢跑进战场,是伤员被平等地抬走。这些事发生了,战争才算过去。胜利不只是打赢了,而是生活能重新开始。是人们相信明天还能醒来,愿意为陌生人送一朵花,能在废墟上跳舞。
我想起白泽最后一次见我说的话。他说:“守住心比守住阵更重要。”当时我不懂,现在有点明白了。守住阵地靠刀剑,守住心靠记忆和信念。如果我们赢了,却忘了为什么而战,那赢了也没意义。
这场胜仗不是我一个人打的。陈岩冲破防线时,我在后面指挥;苏葵种藤蔓时,我不知道她试了多少次才成功;魏沉射最后一箭前,他盯了目标整整半刻钟,手稳得像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拼尽全力。
我也尽力了。可我知道,下次可能就不够用了。
火光照在脸上,暖暖的。可我心里还是凉的。那封信里的地图我记得,北岭深处,月蚀之时。还有一个名字——守灯人。这些不能告诉别人,至少现在不能。他们刚打赢一场大战,该休息。他们需要时间 healing,做梦,忘记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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